他只是漠然地半跪在地上,从南宫翎颜的方向望去,他的一条小腿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刺穿了,后背在火光的映衬下也正隐隐的泛着光,应该是背上的衣裳被血迹给浸染湿了。
可他丝毫不在意,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般,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留我一命。”
承琰君一脉和贺家可没什么交情!
顾留安冷哼一声:“凭什么?”
然后,贺煊竟然低下了头,“随你怎能处置,但留我一命让我能有机会再见永真一眼。之后我自会向郡府向承琰君谢罪。”
“哼,你自己做错了事,倒数奢望着让别人来原谅不计较!”
“求…求你了。”骄傲跋扈如贺煊,此时竟然肯开口求人。
想他当年在王都之中伤了一次永真,之后便放于怀里多年,离开西南五郡是为她,祸乱风云梧是为她,不惜一切再来东河郡城围攻郡府只是为助她,甚至放下一切自持骄傲只为了能再见她一眼。
可先是围城之困,再是得知南宫翎颜“成为了聋哑人”,又是围府之危,顾留安的心亦深深惶恐,眼下那些儿女情长,根本打动不了她。
然就在此时,贺煊突然一跃而起,撞上了顾留安手上的剑挑断了自己的右手手筋。
这一次他直接疼出来了冷汗,但仍未过度表现。只是在满院子的震惊中用一张苍白的脸注视着顾留安:“这样,可算我有诚意了?”
“先把他捆起来吧。”南宫翎颜是在此时开口的,她上前一步拿开了顾留安手中的剑。
“姐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去寻流年。”
顾留安轻叹了一口气,抬眸望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又湿了。
第三次围城的那一夜,二爷,花无镜和南宫翎颜带来了因为私自闯顾泊岸和永真营帐而受伤变得聋哑的“南宫翎颜”的时候,顾流年险些疯了。
他亲自披甲上阵,在那一役里大力挫伤对方主力,在“南宫翎颜”身边陪了她一天一夜,可她仍然是呆呆的。
后来,顾泊岸得知“南宫翎颜”变得聋哑,也是疯了一般要闯进来郡城里只为看她一眼,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引发了第四次围城。
这一次二爷和花无镜早有埋伏,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生擒顾泊岸,但被赶来的永真破了局。
反正两次下来,顾泊岸和永真已经是元气大伤了。
再之后,像是永真和顾泊岸在对顾流年猛打穷追,又像是顾流年对他们两个喊打喊杀,反正顾留安被强行留在郡府里,也已经几天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南宫翎颜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少不了二爷的手笔!
“他们在哪里?”她转身看向了谭卓文。
谭卓文低了低头,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蠢东西!”南宫翎颜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们这样欲说还休的样子,比大家闺秀还要腼腆!等谁哄呢!xǐυmь.℃òm
“你以为他们瞒着的会是什么好事?会是一帆风顺的?要是承琰君出了什么岔子,你还能安心的待在这郡府里!?”
“王妃息怒!”谭卓文知南宫翎颜现在是真的动怒了,拄了剑半屈膝跪下,“不是我不说,而是三日前,我就再没有收到王爷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顾留安一听言,脚步虚扶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南宫翎颜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
“你早做什么去了!”她现在恨不得上前给谭卓文一脚踹,但不是动怒的时候,只好堪堪压制住了怒意,更压低了声音:“最后知道他的消息是在哪里?”
“城西。”谭卓文说着,又补充了句:“不过这几日
动静闹腾的最厉害的是城东。”
“扶大小姐回去休息。”南宫翎颜眯了眯眼,拂袖而立,接二连三的下了好几道命令。
“把李涵青的尸体丢出去郡府,贴文告知,若再敢有人冒犯郡府便是那样的下场!”
“清点府里的人数,全面戒严,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把府里的兵.器分发给所有下人,谭卓文总负责巡卫!若是府里有一人再伤了半分毫毛,我唯你是问!”
“备车,带上贺煊,我要去城东!让孔泰安在路上等着我。”
“是!”所有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各自散开行动去了。
“颜儿。”谭卓文扶着顾留安,向来张扬跋扈的郡府大小姐,此时面色苍白双颊凹陷,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流年他……”
“他不会有事的!”南宫翎颜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到了眼眶边的泪给倒逼了回去,又十分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他绝对不会有事的,我去把他找回来!”
他一定不会有事!南宫翎颜在心里重复着,他也不螚有事!否则让她和顾留安怎能办!
“为何要带我?”
去往城东的途中,南宫翎颜闭了眼在马车里小憩,实则脑海里止不住的幻想着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
贺煊自然看得出来她心绪不宁根本不是再休息,干脆打断了她。
南宫翎颜眼皮抬了一个缝儿,临出来之前她让人给贺煊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如今他脸上的桀骜和戾气褪去,看上去倒颇有几分昔年王都里贺家的风流二公子的神采。
可惜,南宫翎颜现在没有一点儿心情去欣赏。
“你不是要去见永真么?”她又合了眼。
城东闹腾得最厉害,永真和顾泊岸一定有一个在那里!
“你希望我怎能做?”贺煊顿了顿之后,竟然问出来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哼。”南宫翎颜冷哼了一声,“你又想来哪一套?”
“看来我的信誉实在是不怎么样。”贺煊无奈苦笑了笑,“有道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肯留我一命,是因为自己对承琰君也是这般难以割舍么?”
“有话直说。”南宫翎颜继续闭着眼,语气里有了明显的不耐烦。
“再帮我一个忙。”贺煊直视着南宫翎颜,一个人哪怕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别人的直视的,他接着道:“来东河郡城之前,我着人走了一趟南越替贺烨收尸运回贺家祖坟,我死之后,把我也搬回去。”
南宫翎颜:“丧气,不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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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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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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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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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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