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颜重新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察觉到的那个“大局”。
或许东殿只是李家掌控的势力里的一部分,仅仅这一部分里,就不乏有杀人越货的勾当。
其他的势力,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说走不合法令的路敛来了财是“宝物”,那么李首辅手里一定还掌握着一支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便是守护着“宝物”的“猛兽”。
而劳得李首辅亲自来了一趟丰泰郡,大概是因为这里存放着的大批军.用,是猛兽的利爪。
苏翎颜心底不由泛起来了一阵寒意:她早该想到的,所谓黑市,并非简单的指那些来源不明销路见不得光的东西,而是手里沾着血迹的淋漓淘金。
李首辅托身成为了一柄长长的剑,这把剑指着的不是王都,而是立在了自己的跟前,任风浪涌起,谁人也奈何不了他。
吃过饭后南枯离就去了赌坊附近打听消息,顾泊岸不知道又是炸哪门子的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现在他哥来了,苏翎颜才不会主动去找他。
她坐在客栈的一楼给自己调了一杯柠檬水,细细想着日后的路:李家怎么说在风远朝根深蒂固,纵使她有空间,也不可能只凭借南巷就能成了什么大事。
有时候奇怪得很,以前苏翎颜想去找顾泊岸让他多说两句话的时候,顾泊岸就一副好像恨不得能在短短时间内修成闭口禅一般。
现在苏翎颜想让他自己反思反思了,这小子竟然又自己推开了房门走到了苏翎颜的跟前。
“多谢。”他淡淡道。
苏翎颜抿了口柠檬汁:“谢我什么?”
顾泊岸:“去赌坊里救我。”
该敢提这件事!再想起今夜大火烧掉的那些东西,苏翎颜就牙痒痒。
“我可当不起。”她幽幽眯了眯眼:“我还一棒子打晕你了呢?那你现在要不要打回来?”
顾泊岸:“……”明明放下成见来道谢的是他,她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对,成见。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对苏翎颜有成见还是对顾流年有成见。
或许是对苏翎颜熬汤给顾流年有成见吧。
不然他为何要去嚼那糊了的排骨。
“还有事?”顾泊岸长久的没有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架势,苏翎颜只好再问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顾泊岸狠了狠心,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不弄明白,他会一直难受的。
苏翎颜:“……”原以为这浑小子是个聪明的,竟个南枯离那个棒槌有得一拼。
“是啊,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闯进赌坊里去救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讨厌鬼!”
顾泊岸足足愣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苏翎颜话里的意思。
破天荒的,他竟然笑了。他又说了一遍:“多谢。”
苏翎颜:“……”少侠,真的真的不用谢。
“你是不是睡不着?”她问着话,又从空间里拿出来了一杯牛奶推到了顾泊岸的面前:“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是睡不好?等回去了之后得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顾泊岸盯着那别牛奶,沉默了会儿。
“怎么了?”这下换苏翎颜心虚了,她以为是顾泊岸是发现牛奶里她放了点儿安眠成分的药了。
但顾泊岸并未多言,闷头灌下自己那杯牛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另一边。
花无镜和顾流年颇有一整夜都不睡的架势:王都之中分明是有变天动乱之势的,不是李首辅,那会是谁?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苏翎颜实在是忍不了这两个堂堂男儿为了不让自己听见那些糟心事儿,一直刻意压着声音。本有心直接也递给两人一人一杯牛奶的,但想了想,为免误事,她还是选择了主动换了一间离两人较远的房间。
不仅如此,换了房间后她还去敲了敲花无镜的房门:“花夫人的伤应该还未痊愈吧。”
她今日才见到顾流年就有了这许多事情,顾流年从东河郡城赶来难道不累,不需要休息嘛?
此言果然极其有用,不出一刻钟,花无镜几乎是飞奔着离开客栈的。
“你也早点休息。”她看了一眼顾流年,觑了觑道。
“我不困。”谁知顾泊岸竟然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额,不,是直接拉着她的手,然后去了客栈的房顶。xiumb.com
这是要来哪门子的浪漫?苏翎颜几乎是蜷缩成了一团:她原本都要睡了,穿得挺清凉的。
两分钟后,顾泊岸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头:“现在知道难受了?”
苏翎颜有些不明所以。
“伤怎么样了?还疼么?”见她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顾流年轻叹了一口气,“你救花夫人这件事我不反对,但是我不希望看见你受到任何伤害。”
苏翎颜反应了好长一会儿,才明白顾流年应该是从花无镜那里知道了自己那夜受了伤的事。
花无镜那个大嘴巴!她默默谴责了花无镜一通。
“这有什么?”苏翎颜故意推开了他的大氅,“我那只是小伤,有什么可值得牵挂的。我都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说不准哪一天你突然厌倦了,和我失去了联系,茫茫人海的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反话!绝对的反话!
是谁说不是什么小姑娘,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耍小性子的?
苏翎颜:我没耍小性子,只是逗逗乐子。
然而,顾流年完美的接招了:“你要是再不知道爱惜自己,我就真的闹失联。”
“你敢!”苏翎颜当即炸毛。
“不敢。”顾流年嘻嘻一笑,瞬时把苏翎颜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对嘛,这才该是承琰君的做派。
这一回合,苏翎颜输。
“那你总得有自己的打算吧?”她靠在顾流年的怀里,“让你烦忧的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道。”和苏翎颜在一起的时候,顾流年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快朗朗了,他抚着她的长发:“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竟然能接受不明身份的我。”
“那你还不赶紧告诉我?”苏翎颜不停地绕着自己的衣角,“真的等哪天我兜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说不准就开始逼问你了。”
她的嘴角划过了一丝苦涩:哪里有人能轻易接受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只是不愿意去相逼罢了。
“说实话。”顾流年的语气里带着了几分无奈:“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就剩下坦白这一条路了。”
“逗逗你,你还真的相信了。”苏翎颜隐约察觉了沉重的话头儿,猫儿一般跃起,猝不及防的在顾流年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不会逼问你的,顶多不要你了。”
顾流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得有点儿发晕,反应了好一会儿,却越来越迷糊:不会逼问?和不要之间究竟是哪个温情?哪个绝情?
“又开始了。”苏翎颜弓起身子在另外一边脸颊上又是一吻:“不然就嬉嬉笑笑的,不然是沉沉严肃,哪里有你这样的,四不像。”
顾流年:这话,似乎他姐姐也对说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将自己的身份对她和盘托出了。
两人月下说着话好不惬意,在不远处,顾泊岸却浑身落汤鸡一般。
他喝下是喝下了苏翎颜的那杯牛奶,但不知是哪种怪力作祟,他就是想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所以他一直死撑着不去睡觉。
困意最浓的时候,他竟然直接将房间水盆里的冷水当头而下浇了自己一身。
紧跟着就看见了顾流年带着苏翎颜上了房顶。
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被初春的寒夜一蒸,周身都在冒白气儿
他的嘴唇都已经被冻成了青紫,牙关不受控制地咯咯做响。
他的偏执混着疯狂而无理的猜忌又开始跑出来作祟:她想法设法的让自己去睡,就是为了单独见顾流年一面么?
她是在防备自己?还是在猜忌?
这样的不可理喻的念头一旦生出来,很容易不可遏制地疯长。
顾泊岸心头聚起来了一股冲动,眸光里也聚起来了阴鸷:如果有一天,他能让苏翎颜臣服在自己的脚下,那该是何等快意的滋味儿!
三人都是在天快要亮了的时候才回去各自的房间里的。
苏翎颜大房门一大早就被人急切的退了开,好悬是没把正陷在深度睡眠里的她给吓出来了个心脏病。
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定睛一看:来人是二爷。
怪不得外面的人没拦着呢。
“出去。”苏翎颜一手撑在膝盖上,皱了皱眉。
“姑娘,你听我说…”二爷显然是知道了杨老爷那边大火的事情,所以急急忙跑来解释。
“出去!”苏翎颜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悦与警告。
奈何二爷仍然不识相,跨步就往苏翎颜跟前走来。
我去!老虎不发威当她是凯蒂猫啊!
苏翎颜立刻从枕边摸了一枚飞镖甩了出去,正正好插.进二爷前进的脚边。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天王老子来解释忏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这个道理难道她不懂?
重点是,二爷这个向来还算是重礼仪的糟老头子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大清早的闯女子的房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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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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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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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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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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