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鱼婆子竟然不敢说话了。
一个张牙舞爪的人,你要是和她比谁嘴巴里的唾沫更多一些,那么结果只能是毛驴一样的吼个没完没了。但要是碰上不怒自威的,倒是多半会被镇住。
显然,现在是第二种情况。
不同的是,苏翎颜现在是怒了。
见鱼婆子安静了下来,她才把棍子收了起来,问道:“说吧,请大夫还有养伤?要多少银钱?”
主动提赔偿?鱼婆子和老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嗯?”苏翎颜又问了遍。
老鱼的心底里在纠结两个问题。
自己为毛要怕一个小丫头?
以及他为什么没有直接上手将苏翎颜给暴揍一顿?
还是鱼婆子的反应比较快一些。
她认为苏翎颜先前的反应只是虚张声势,但自己心底里也是发怵的,所以梗着脖子上前了一步,道:“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她一年到头也赚不了这么多吧?还真敢开口。
不过苏翎颜并未说什么,从腰间的“小包”里摸了五两银子给了鱼婆子。
这么爽快?鱼婆子暗喜:果然是被她猜中了,这小丫头片子根本是在虚张声势。
再一想,被打的是他们家小鱼,怎么都是他们家有理。
遂,鱼婆子上前了一步,再道:“五两银子是请大夫的钱,我鱼儿先前被你害的摔下房顶腿上还没好,现在又伤成了这样,不需要抓药买好吃的补一补?”
苏翎颜的表情仍然是淡淡,问道:“还需要多少?”
“十五两。”鱼婆子上前扶起来了小鱼,道:“你要是不给,咱们就去找工头儿评评理?”
哟呵,还找工头儿,让工头儿知道你问人家小丫头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两银子,还真是有理的紧呢。
不过苏翎颜来了就是平息他们的怒意来的。她又利索地拿出来了二十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老鱼才从自己纠结的两个问题中回过神儿来,想着钱根本不重要,他崽子都被打了,他要是蔫不嗒嗒不吭声?以后在佃农村里还怎么见人?
所以他决定教训苏翎颜一番。
但是当眸光落在桌子上那整齐白.花花的银子上的时候,他就又开始纠结了。
这次连鱼婆子也愣住了。
她是知道苏翎颜背后有工头儿和李爷撑腰,日子过得很滋润,可是没想到二十五两银子她拿出来,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可不是二十五文钱的事!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来了神儿,骨子里的贪婪开始作祟。
这样人傻钱多的小丫头片子站在自己面前,那不是明摆着给他们送财来了么?他们可没有逼她。
“马上就要春耕了,我留在家里照顾鱼儿不能去上工,这损失谁来赔?”鱼婆子欠着鼻子说道。
她的内心忐忑而紧张,甚至不敢正眼去看苏翎颜。
听言,苏翎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又拿出来了二十五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老鱼这次又是才有了纠结的结果,他想着“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教训得轻一些”,但是再出神儿看见桌子上的银钱的时候,他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之中。
这,这这这……苏家丫头是什么时候发达的。那他还教训不教训?要是给教训出来了个好歹可怎么办?
整整五十两银子。
整整两分钟,鱼婆子都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云里雾里的。琇書網
“啊啊啊,疼。”小鱼的惨叫声把鱼婆子的神思给拉了回来,她的本意是想掐自己的胳膊的,但是忘了小鱼在自己的怀里的事。
鱼婆子也开始纠结两个问题:这苏家的丫头今天是吃错药了?她还要不要继续?说不准还能继续多弄来一些钱。
“满意了?”见三人迟迟未说话,苏翎颜这才开了口。
她说:“我的脾气这两天是越来越不好,你们最好都认清些自己的逼数。我没工夫也没耐心去和你们骂口水战,也不大愿意去容什么小恶。”
“若是不消停些,再把我逼得急了。”说道这里的时候,她顿了顿看了看小鱼,突然笑了:“只会比今天更惨。我没什么本事,刚好足够能随心所欲地收拾收拾一家三口人罢了。”
鱼婆子,老鱼还有小鱼听言,瞬间感觉后颈处划过一片凉意,在料峭的春寒里钻入了毛孔一般,不禁打了个冷颤。
说罢,苏翎颜便转身离去了。
今日之事,她知道是自己做得过了,处理也欠缺妥当。
小鬼难缠,她起初是选择忍了的,如今既然出了手,却又没有给老鱼家三口什么太过实质上的教训,只怕会留祸害。
可她真的很乱。
等从小鱼家里回到苏家之后,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句话:顾泊岸竟然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动手?
“姐。”苏山山今天没读书,坐在院子里等着苏翎颜回来。一见她回来,急忙就小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满脸担忧道:“没事儿吧?”
苏家丫头把鱼家小子给揍了个满地找牙,已经传了开来。
苏山山担心她独自去小鱼家里会吃亏,原本是想找去的,但是被苏老大给拉住了。
“没事儿。”见到苏山山,苏翎颜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她勉力挤出来一抹笑,摸了摸苏山山的头,道:“吃过晚饭了没?”
苏山山摇摇头,苏老大说一定要等她回来再吃。还让周秀去厨房里给她煮了个鸡蛋:吃鸡蛋能定神儿。
一顿饭的功夫,苏老大拿起又放下筷子欲言又止了五次,在第六次的时候才问了苏翎颜句:“这两日有没有读书?”
苏翎颜点了点头。
周秀的内心十分之复杂,成了一团没头的乱麻线,为人父母,她想说两句苏翎颜,可又怕一说她不高兴,所以只能忍着。
而苏三妹,今天她翻箱倒柜找出来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那个“宝贝”,满心都在盘算着怎么去,什么时候去清远县把东西给当了。
但是一听苏翎颜把小鱼给打了的事儿,心底就犯了怵。她咱想要是苏翎颜知道自己卖了那个东西,会不会掐死自己?
对,那样东西,和苏翎颜之间关系匪浅。
从前苏翎颜懦弱的时候,苏三妹成日欺负使唤她,即使是卖了那东西也不会有半分的内疚或者是怯意,偏偏以前根本没有能用得着的时候。
现在动了心思了,又赶上了苏翎颜不知为何变得强势了起来。
不对,清远县里应该有不少苏翎颜的“熟人”,苏三妹想着,不然找个时间去丰泰郡卖?
哎,纠结。
吃过饭后,苏家人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由二爷委托,出自铁匠的那把弯刀直接被苏翎颜给丢在了空间里,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她的手上才不想沾染血迹,所以那玩意儿她用不着。
她带着一些水果去工头儿家里转了一遭,算是因为今天的事情给他赔礼。
之后又去了老裁缝家的方向。
不知为何,苏翎颜总感觉老裁缝有一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她现在虽然没有特意去隐藏,但是也不是特别想说,所以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就收了手,转身离了开。
一连两日,苏翎颜的情绪都比较低沉。
南枯离是在十五下午的时候再次急急来到佃农村里的。
这一次苏翎颜必须跟他回去昌和居,因为出事了。
一件事是顾泊岸真的不见了。
二爷一直以为他是跟着蓝才走了,所以没多留心。直到今日蓝才来了信里询问顾泊岸的情况,他们才知道顾泊岸是独自一人不知去向了何方?
另一件是关于杨曦月的,十五在清远县里有赏灯会,从年下一直没露面的杨家突然发了请柬邀请了大部分清远县里的才子佳人于杨府品茶小聚猜猜灯谜什么的,帖子也送到了昌和居。
苏翎颜大可以不去的。
不过杨曦月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大张旗鼓的对外宣称昌和居的神秘主人也会现身,不少人都很好奇。
但貌似要是苏翎颜不去,丢的是杨家的面子,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可苏翎颜想着终究是要和杨曦月有个交代的,正好她也能去散散心,所以答应了。
和苏老大简单说过之后,苏翎颜就跟南枯离上了马车。
在空间里换了身衣服,虽然很不高兴,苏翎颜还是问了问小八顾泊岸的情况。
得知他没病没灾,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差人去找了么?”她把南枯离唤进来了马车。
“嗯。昨天下午二爷就派了人找。”南枯离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有些闪躲,不过在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依照顾公子的武力和性子,若是他有意躲着我们,怕是不好找。”
“尽力就是。”苏翎颜有些头疼。
“对了,昌和居主人这身份我目前不能堂而皇之的担起来。”苏翎颜阖了阖眼,道:“不如就暂且以老二的身份称作主人,我只是借住。”
“嗯。”南奎点点头,“临走之前我同二爷商议过了,二爷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没有回昌和居,直接去的杨宅。
杨夫人“逝世”一事,站在杨家的立场上足以完全相信。但他们既没有摆灵堂,也没有守七七,大约是怕有人问起来不好圆场泄露了些什么。
杨曦月见到苏翎颜的时候,正在和不知哪家的小姐说话,她看了苏翎颜一眼,示意她先在旁边等一会儿。
她的眸里一如往日温柔。苏翎颜却总觉得怪怪的。
这段时间可发生过什么事?“苏翎颜小声问南枯离。
“杨姑娘从初一到昨日都在杨宅,寸步未出。不过昨日她去了玉人坊,听伙计说神情不是很好。”南枯离如实答。
“嗯。”
杨曦月很快过了来,她笑盈盈的,“怎么说都是同窗,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苏翎颜也笑了笑,她直接开门见山,“我和你父亲之间说的事,你都知道了?”
杨曦月苦笑了句:“说来我还真的不知道究竟你和我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些话,一些事竟然只有是对你能说。”
苏翎颜明白了:即使到了现在决意要反东殿这一步,杨老爷也还是不愿意把杨曦月给牵扯进来。
“他是为了你好。”苏翎颜真心地说了句。
杨曦月看着她,一瞬神色不大好,动了动嘴角像是想反驳些什么,却没说出来。
萧莲儿和徐箴言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从前萧莲儿还一直想着若是能嫁给徐箴言便是后半生最好的归宿,要钱有钱要名有名,但在萧老爷决定了去东河郡城之后,她就眼睛长到了天上一般,对徐箴言是彻底看不上了。
可惜啊可惜,有人根本如同井底之蛙看不清局势。
萧老爷那段时间去丰泰郡见得人是东殿,姓张的做事为人时常失分寸,东殿早就有了弃之的想法,所以才让萧家去顶替的。
不过现在姓张的和东殿都被承琰君盯上,也不知道萧家去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哟。”萧莲儿打量了一眼苏翎颜,“几日不见,山鸡打扮打扮也来装凤凰了?”
一上来就找茬?
苏翎颜白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总好过有些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小人嘴脸,连凤凰装也装不来,反倒成了四不像。”
现在的萧莲儿,和曾经知道了自己有可能是李家独子但没被证实时候的杨涵青有些像: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优越感。
可惜,在苏翎颜面前显摆,那她就注定是要被泼冷水的。
“你……!”萧莲儿怒目瞪着苏翎颜,她看上去很想和她打一架。
哼哼,要动手尽管来,当苏翎颜怕她不成?当初在清风苑外,是谁被吓得腿软都站不起来的?
“我怎样?”苏翎颜斜视,毫不客气地驳了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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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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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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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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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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