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有心反,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么麻烦。
只是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但是动辄牵动的,是东河郡无数百姓。
他啊,虽然在顾留安跟前时常看上去是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但这样的大是大非,他还是有分寸的。
“姐啊。”顾流年低头笑了笑,“有你这么为我,若是这次我真的回不来了,东河郡交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呸!说什么鬼话?”
顾留安瞬间被他气得心脏疼。
她顺手抄起来了桌子上的茶盏就欲朝着顾流年砸去,但是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她。
可这并未妨碍她伸长了胳膊去拿了隔壁椅子上的坐垫继续朝着顾流年砸去。
“你要是敢在王都之中出什么岔子,你看我不去一把火烧了那王都的城门!”
顾留安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的对着顾流年说道。
哎……有那么一瞬间,顾流年都觉得他就算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值了。
但他只是笑笑,起身把顾留安扔过来的椅子垫给放回了原处。
跟着,他站正,认真道:“没有带着她回来,只是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放心吧,东河郡府顾家的血脉不会断在我这里的。”
“你确定?”顾留安看着他不想是在开玩笑,也冷静了几分。
“那当然。”顾流年拂袖坐在了顾留安方才坐着的椅子上,嘴角微扬,道:“这次,李家的麻烦会比我大。”
他避重就轻的说出来了自己在丰泰郡找见的那本官员册子的事。
一边是真假未定的谣言,一边是毁风远朝根基,折损天家威严的事。
只要如今坐在王都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的人还有一丝的理智,就知道首先该处置的人是谁?
顾留安这才放心了些。
她得留下来守着东河郡,不能和顾流年一起去,所以连夜的给他收拾了一堆东西。
什么解毒的,精巧的暗器,还有一堆能号令人马的令牌,以及和王都之中各权贵来往的信物。
装了整整三大箱子。
而顾流年当然也不会真的就心宽粗神经到能够安稳的去睡觉。
这次去王都他打算将谭卓文和杨涵青都带上。
眼下谭卓文正在部署他离开之后东河郡城的防卫。
蓝才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顾流年想了想,拎着两坛子的酒来到了杨涵青的院子里。
他还是在刚回来的时候王府门前一派乌泱泱迎接的人里见了他一眼。
“怎么?我才离开一段日子,就不适应了?”
杨涵青的院子里,顾流年人还未到,伴着话音已经有一坛子酒飞到了杨涵青跟前。
杨涵青身形未动,伸手稳稳接住了那坛子酒。
他眼皮也没抬,问道:“我有什么不适应的?”
“当然是没我和你打闹,你被闷坏了呗。”顾流年迈着大长腿进来,一脸自恋的说道。
“哼。”杨涵青冷嗤一声,手下打开酒坛子的动作却是没落下。
“没你成日里在我耳边闹,我不知道过得多惬意。”
“是么?”
顾流年瞥了瞥眉,也不计较杨涵青对他一届王爷都敢这么无礼。
他伸了伸胳膊,把手中的酒坛子和杨涵青的碰了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道:“还不错嘛,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衣冠楚楚了。”
杨涵青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搞得好像他以前穿的是破烂似的。
以前,虽然顾流年和顾留安每月都会给杨涵青超出俸禄几倍的银钱,但是架不住杨涵青此人太过低调沉闷。
成日里穿着的,不是那件惯常的黑衣就是王府的侍卫服。
而这次,他竟然难得的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丝绸制衣裳。
仍是紧袖修身的款式,但整个人看上去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富家公子的气质--顾流年和顾留安从来就没把他当成下人过。
当然,杨涵青此举,完全是自恃身份“今非昔比”。
虽然面子上嘴巴像上了锁一般半个字都不愿意往外透露,但骨子那隐隐的优越感,已经使得他不想再去做那些自贬身份的事。
譬如,因为简朴的穿着时常会被没眼力的人当成是顾宅的最低等护卫。
他就好像是一只高傲自顾开屏的孔雀,不过是自己躲起来默默开屏只给自己看的那种。
“怎么不说话了?真被憋坏了?”顾流年再问,转瞬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难不成是不想承认?”
“承认什么?”杨涵青看见顾流年嘻嘻哈哈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这样的人,这样轻浮不知内敛的人?如何能够成为统领一郡的王爷?
“承认你是要与我去王都,所以才特地去赶了两身衣裳。”
顾流年问得一派正经,搞得好像谁是生来才第一次去王都似的。
听此言,杨涵青的神色终于是变了几分。
这次去王都,他确实是另有目的的。
顾流年离开的这段时间以来,郡城看似平平无奇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就是在这样的平静之下,他险些丢了性命!
事情是这样的。
一日杨涵青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在郡城边缘的地方发生了一起命案。
在逃的凶手武功高清,底下的官衙不是对手。
加上谭卓文又不在,只好来求助了王府。
原本顾留安的意思是随便派一个身手好点儿的侍卫去的,正好这件事被杨涵青给听见了。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他就自告奋勇接了这一件事。
哪里曾想到,对方压根儿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孤身一人追到了荒郊野外的。
对方人很多,训练有素手持利器,招招狠绝,非是要的他的性命不可。
杨涵青虽然武功不赖,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他节节败退甚至已经到了难以自保的地步,突然有另一伙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他围了起来保护。
最后,袭击他的人毙命。
保护他的人,他更是没有半点的头绪。
但是之后再通过官衙那边查探那些袭击他的人身份,他怀疑,那些人是东殿派来的!m.xiumb.com
算上上一次在翡瑶河边的杀招到现在,杨涵青就是再不愿意多胡乱猜测。
也能感觉到东殿是想要他的性命的。
说来,他一届小小的王府侍卫,竟然劳得东殿一而再的动手。
这便更说明了,他的身份不一般!
这般想来,那些护住他的人,便是首辅李家的了?
是了,杨涵青猜的半点不错。
上一次在非翡瑶河边,以及这一次对他下手的确实是东殿。
顾流年身份谜团一事只是在王都之中是个“公开的秘密”,也只有那里的权贵们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所以,从钦差来到东河郡的逗留到在清远县里截杀顾流年,都是首辅李家直接派人截杀的。
包括在王都之中布置大批的黑火,也只是命东殿从旁协助,并未向他们过多泄露顾流年的身份。
但东殿还是出手了。
而且是在杨涵青的身份被牵引出来后--纵然李家直派的人有意瞒着他们,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杨涵青的身份在传到王都李首辅的耳朵中之前,就已经被东殿得知了。
作为一直替李家卖命却不得重视的“李家人”,东殿自然不会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顶着嫡系大公子身份的人再去平白的压他一头。
所以便有了这频频的举动。
说来,杨涵青险象环生的时间,也正是顾流年和南宫彻在丰泰郡调查事情的那几天。
这东殿,心思倒是周全,处处都应付了。
但就是处处都没有应付好罢了。
让顾流年和南宫彻抓到了大把柄不自知也就罢了,杨涵青这边也失了手。
而且光是现在李首辅知道的他竟然敢对杨涵青动手一事,已经够他受一顿的了。
顾流年离开清远县的几日后,东殿便被飞鸽来急给召到了王都。
当然,这些事情。
顾流年知道的杨涵青不知道,杨涵青经历的顾流年不知道。
两人静了好长一会儿后,顾流年率先回过了神儿来。
“真是变得越来越没趣儿了。”他嘟囔了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他的压力不会比任何人小。
不然也不会来这里找杨涵青耍嘴皮子。
这样,其实也算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杨涵青被这一通回忆再给勾出来了心底对权势的渴望。
他仰起头,很是斯文,却片刻未停歇将一坛子的酒一饮而尽。
早晚有一日,他会能与顾流年平起平坐,甚至是让他在自己的面前拘着小心陪着。
咳咳……凭良心讲,顾流年和从来没让杨涵青在自己面前拘着小心陪着。
没想到杨涵青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估计是他自己将自己压得太重,所以也只能凭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臆想来缓解那份同样无理的压抑了吧。
蓝才是在顾流年准备要回自己的院子之前找到他的。
“王爷。”他的神色里满是担忧:“大小姐还在忙呢。”
“你跑到哪里去了?”顾流年反问。
“我一直在帮着大小姐准备啊。”蓝才解释的很无辜。
好吧,估计是人多杂乱,方才顾流年过去找他的时候没看见。
“不然,您去劝劝大小姐?”蓝才再道:“我听说,您回来之前,大小姐就已经好几晚没睡好了。”
顾流年低头默了默,跟着轻叹了一口气,道:“由她去吧,若是这样能让她觉得放心一些……”
另一厢,清远县。
苏翎颜在纠结了两日。
最后还是在周秀的频率堪比呼吸的叹气之中从顾流年给自己的东珠中解了一颗下来。
“娘。”
她进去房间的时候,苏山山的眸光很亮,表情也很欣喜。
但是在周秀又叹了一口气,苏山山的急忙又低下了头。
家里总要有人下工,苏老大已经回去了。
佃农村那里有小时盯着,苏翎颜也不怕苏三妹闹什么幺蛾子。
“娘。”苏翎颜见状,心突的一沉,再次开口唤了一声朝着周秀走了去。
她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来了那颗硕大的珍珠。
“把这个给山山敷上吧。”她扯了扯嘴角,半笑着说道。
其实她空间里有的是去疤痕的药,原本是想等着周秀和苏老大都回去了之后再悄悄的给苏山山用上的。
但是周秀不放心苏山山,眉头一日比一日愁。
苏翎颜只好把东珠拿出来。
“李爷给的?”见到东珠的那一瞬,周秀的脸色明显缓和。
“是别的贵人。”苏翎颜低低的嘟囔了句。
顾流年给的东西,她不想借用别人的名头。
但周秀并未在意苏翎颜的回答,在她看来,只要能有上好的珍珠能让山山不至于落下难堪的疤痕,东西是哪里来的并不重要。
她对苏翎颜和那些贵人走得近颇有微词,此时在接受由那一行为带来的馈赠时,却又满心的欢喜。
苏翎颜心头一酸,喉间也涌上了一丝的苦涩。
这次她同周秀说了两句话才出去的。
才出去,就迎上了老二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怎么了?”苏翎颜见他的样子,反倒笑了。
她都还没怎么样呢,怎么老二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老二却没心思同她饶舌。
“杨家来人了,说要请你过去一趟。”老二沉重的说出来了这句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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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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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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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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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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