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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燕夫人死后,弄玉就知道赵无伤不可能真正放过她,他一定会来找她报仇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她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在某天也会被赵无伤强迫,她承受着赵无伤带着怒气的亲吻,唇齿之间全都血腥之气,就像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他们之间堆积着太多的血海深仇,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弄玉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种疼痛就像是一只手在蹂躏捏搓着她的心脏,索性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等待更多的侮辱。

  感受到她的屈从,赵无伤的力道慢慢也变小了,那个起初激烈得像狂风骤雨、带着怒气的亲吻慢慢变成了和风细雨般温柔的缠绵。

  从见到她开始,他就一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明明心疼她,在乎她,想要问她过得好不好,可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借口把她当成人质,挟持她,用这种方式带走她,把她强留在身边。

  他温柔舔舐着弄玉嘴唇上的伤口,可唇齿间那股血腥气越来越重,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慌忙放开弄玉,弄玉的脸在月色下惨白得有些吓人,她皱着眉头,一手紧紧握住胸口的衣服,似乎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赵无伤看到弄玉痛苦,蓦然紧张起来。

  豆大的汗珠从弄玉的额头流下来,顺着她的下巴上一直流进了白腻的脖子里,她强忍痛楚说道:“心……口……疼!”

  一句话说完,一缕殷红的血流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

  赵无伤慌了神,急忙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心里把这些天他听过见过有关她的种种场景回想了一遍:

  她那略显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色;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咳嗽声;索玛说她生云珩时身体伤了“底子”…….

  她从高塔上摔下来,直接摔晕了过去,难道说那时候她就已经受了内伤了吗?

  随行的侍从中有人精通医理,赵无伤把他叫过来,让他替弄玉诊治。

  那医者半跪在弄玉面前,替弄玉诊脉,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又换了另一只手,又诊了半日,问弄玉道:“夫人夜里能睡几个更次?饮食如何?这心悸之症是从何时开始的?”

  弄玉挺过那阵绞心般的痛楚,用帕子抹干净嘴角的血迹,又问赵无伤要水漱了漱口,这才缓缓回道:“有时能睡两个更次,有时是一更,便是在梦中也不安宁,噩梦连连,心口上像是压着几百斤重的大石,躺着喘不上气,只能半坐。以前隔几日就会心痛一次,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吐过血。”

  医者又问了弄玉几个问题,弄玉一一回答了,那医者听完,对赵无伤道:“主上,借一步说话。”

  赵无伤听他这么说,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刚要站起身来,袍子却被弄玉拉住了:“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不要瞒着我。”

  医者征询地去看赵无伤,赵无伤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便说道:“夫人孱弱多病,心悸多梦,已非一日,如今又从高塔上摔下来,肺腑受了些损害,勾起了旧病,禁不得长途跋涉。倘若带着她回楼兰,只怕……”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哽在喉中没有再说出来。

  赵无伤看着弄玉苍白的脸颊,瘦得尖尖的下巴,遍体生冷,仿佛看见弄玉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上,往前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而他则站在悬崖对面的山上,两人中间隔着万丈深渊,想要救她却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掉落。

  他忽然害怕起来,手臂下意识地拢住弄玉的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要怎么调养?”

  医者摇摇头:“夫人这是弱症,只怕养不好。”

  弄玉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对自己的身子也有几分了解,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病入膏肓,治不好了,一想到自己死了撇下一双儿女,心中一阵酸楚:“那我还能活多久?”

  医者依然摇头:“小人也说不好。”

  “能撑一个月吗?”赵无伤眼中亦是一片死寂,他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她,却得到这样的噩耗,刹那间那些曾经阻碍他们的血海深仇都变得缥缈虚无起来,就像是清晨林中的薄雾,在生死跟前,被风一吹就散了。

  倘若她死了......

  倘若她死了,那他人生中最后一点温暖也会随着她消失,他的世界会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去,所以不论如何,他都要救她,想办法让她活下去。

  医者回道:“三个月之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好。”赵无伤应道,转头叫来几个心腹吩咐道,“你们去卡特族把索玛巫女请到乌孙来,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一定要见到她。”几个心腹领命而去。

  赵无伤扶起弄玉,半拥半抱,收起那些沉沉的脆弱和痛苦,目光又恢复成往日的深沉的温和柔情:“咱们回去。”

  弄玉却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动:“赵无伤,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他们杀不了我。”赵无伤知道弄玉拒绝他送她回乌孙,是担心莫赫和阿七与他交手,但他却没有把莫赫和阿七的威胁放在心上,说话的口气也是云淡风轻。

  “赵无伤,咱们早已经恩断义绝——”弄玉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可是现在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安排后事,如果赵无伤跟在她身边,那必然会迟缓她的行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赵无伤打发了。

  她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无伤打断了,赵无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反问道:“咱们相识十四年,做了十一年的夫妻,连孩儿都生了两个,一句恩断义绝就能把过往一切都抹掉吗?”

  明月西沉,空里流霜,银辉满地,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乳白色的光辉静谧之中,这样的月色融化了原本的冰冷无情,一切恍惚得像是午夜梦回做的一个梦。

  弄玉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却冰冰凉凉:“你觉得抹不掉吗?既然抹不掉,五年前你为什么会说出恩断义绝的话来?就因为我杀了你阿姊吗?倘若我告诉你,你阿姊不是我杀的,她是为了保住你和她儿子,自戕的呢?

  赵无伤,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你阿姊千方百计要杀我,你千方百计瞒着真相,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姊弟玩弄于股掌,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结发妻子的吗?更何况,五年前咱们就已经不是夫妻了。”

  话说得急了,弄玉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赵无伤站在那里,看她咳得弯下腰去,伸出一只手,想要替她顺气,可踌躇半晌,那手终于还是微微颤抖着收回来了。

  他静静地听她数落着这些年来的种种不是,看着她眼神中挑衅和嘲弄,目光幽深,让人捉摸不透。

  “这五年离开你,我过得很舒心。”弄玉咳嗽了几声,重新直起腰来,站在他面前,对上他的眼神,“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女儿了,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不想再跟你见面,余下的日子就各自安好吧。”

  赵无伤想了想,还是抓走了弄玉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将她孱弱颤抖的身体牢牢抱住:“你恨我也不要紧,可你需要我来帮你,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撒手人寰,珩儿怎么办?星河怎么办?还有你手底下那些人,他们跟了你这么久,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下场?”m.xiumb.com

  弄玉被他牢牢抱着,挣扎了几次挣脱不开,索性不再挣扎,任他抱着,冷笑道:

  “你以为我安置他们还要需要借助你吗?那你也太小瞧我了。不管是五年前帮莫赫夺位也好,还是这五年来隐居乌孙也罢,没有你帮忙,我一样过得好好的。”

  弄玉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分开的这五年里,弄玉没有依靠赵无伤的力量,依然活得不错,她有自己的势力,早就不像以前那样依附赵无伤生存。

  赵无伤听了弄玉的指责,心里泛起苦涩,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开弄玉:“自从你跟了莫赫,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

  弄玉没想到他能无耻地说出这种话来,冷笑了一声,根本不愿意再回应他。

  赵无伤被弄玉的表情刺伤,放开了弄玉,淡淡地说道:“你说我阿姊不是你杀的,可是你毁了我阿姊在匈奴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基业,把她逼到了绝境,这跟杀了她有何区别。

  再者说,你知道莫赫对我阿姊有情,一旦莫赫即位,他不会对我阿姊赶尽杀绝,那时候凭我阿姊的本事,卷土重来也未可知,这一层难道你会没有事先预料到?

  如果你早就考虑到这一层,你真的会放过我阿姊吗?所以你的双手也沾满鲜血,别觉得你是无辜的。”

  弄玉被赵无伤气恼了,怒极反笑,仰着头看向他那张冷峻的脸,笑道:“这才是你最真心的话吧?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给你阿姊报仇吗?你也听到了,我时日无多,不用你动手,我也会死,你阿姊的大仇不久便能可得报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赵无伤,顺着原路要返回乌孙去。

  这一次赵无伤没有拦她,任她扬长而去。

  弄玉原本身子就不好,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身上一阵一阵出虚汗,头昏昏沉沉,双腿也不像自己的,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地走着。

  对赵无伤这次出现,她也差不多明白了四五分,他终究放不下她。

  她杀了赵无伤相依为命的阿姊,赵无伤恨她是情理之中的,可她和赵无伤做了六年多的夫妻,感情也在那里,让赵无伤割舍也是不能。

  因此他左右摇摆,一边恨她,一边又忍不住想她。

  想要离开赵无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提醒刺激他,提醒他是她杀了燕夫人。

  弄玉现在只想离开赵无伤,不想再让他出现,继续纠缠她了。在离开赵无伤的这五年里,她早就把对赵无伤的感情看淡了。她是什么时候放下他,不再继续爱他的呢?

  弄玉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在他们成婚的这几年里,她深爱过他,曾经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可以为他去死,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一次次偏袒燕夫人,一次次瞒骗她,让她一次次伤心,等到失望积累到一个顶点,所有深沉的爱便轰然倒塌了。

  月亮不知道何时在西天隐去了身影,太阳出来了,今天天空中飘着大片的云朵,霞光灿烂,把整天个天空都铺满了,红艳艳、光灿灿的朝霞美得让人心惊。

  弄玉面对朝霞站着,原本复杂苦涩的心情被冲淡了不少。

  摆脱了赵无伤的纠缠让她轻松,可一想到自己来日不多,要撇下幼小的孩子们,她就痛不欲生。

  她已经五年多没有见过星河和少夫了,自从她生了云珩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禁不住长途跋涉,原本想要回大汉去看看的,可一直都没有去成,现在她就要死了,还没有见孩子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眼泪顺着她的眼睛里流出来,模糊了天边的云彩。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弄玉擦干眼角的泪痕,扭头往西看去,隐隐看到阿七带着一群人朝她疾驰而来。

  “弄玉,你没事吧?”阿七骑马奔到弄玉跟前跳下马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

  弄玉说:“没事。”

  “赵无伤呢?”阿七狐疑地打量着四周,发现除了弄玉,并没有别人。

  弄玉回道:“他走了。咱们回去吧。”

  阿七的眼神黯了黯,随后便对弄玉笑道:“你没事就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一招手,立即就有人牵过一匹马来,请弄玉上马。

  弄玉见阿七不跟她一起走,便问道:“我走了,那你呢?”

  阿七亲自牵了马过来,笑道:“我去把莫赫找回来,我们都道你被赵无伤抓走了,他现在正四处寻找你呢?这里是乌孙的地盘,一旦让他们知道匈奴的单于在这里,他们说不定会抓了莫赫交给汉朝使者领赏的,我得亲自去把他找回来,确保他的安危。”

  弄玉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告诫道:“我跟赵无伤已经约好了,他从此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你不要再去招惹他。”

  阿七浑然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我心里明白着呢,放心。”

  说着亲自把弄玉扶上马,让人送她回去。

  弄玉安全归来,担忧了她一夜的人全都松了口气,解忧带着冯嫽早早就来看她,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立即就想叫太医来,替她诊治,却被弄玉制止了:“好好的,叫什么太医,我就是一夜没睡,太劳累了,睡上一觉就好了。”

  云珩见母亲回来了,哭着扑到弄玉怀里,哭道:“母亲,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弄玉想到自己来日不多,又看看云珩对自己的依恋,不知道自己走后,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该怎么活下去,想到这里眼圈也红了。

  解忧见状急忙上来岔开话题,笑着上来拉云珩:“珩儿,你母亲累了,你快别闹她,让母亲好好歇一歇。”

  云珩原本就有些忌惮解忧,现在见她来拉自己,尽管有些舍不得弄玉,还是任凭解忧把自己拉开了,弄玉看云珩委屈的模样,心头一软,拉住了云珩的手,说道:“不妨事,让珩儿陪着我睡吧。”

  “好!”云珩一听弄玉要她陪着,眼睛立即亮起来,重新扑到弄玉怀里,对解忧说道:“姨母,你和冯家姨母快回去吧,母亲要休息了。”

  冯嫽好笑地看着云珩赶人,抚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我和解忧姨母有事找你母亲,你先回屋等着,我们说完话就走。”

  云珩咬咬红润的小嘴,不情愿地走进了屋里。

  冯嫽问道:“怎么好端端地赵无伤来找你呢?他是要带你们母女回去吗?”

  弄玉否认道:“没有的事。”

  冯嫽看了解忧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弄玉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阻止道:

  “如果你们以我为饵,诱捕赵无伤,那就太不厚道了。更何况,现在赵无伤已经回楼兰了,你们别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解忧见弄玉不赞成,便笑着解释道:“赵无伤现在管辖着西域,有不少小国都听从他的命令,我们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必须得找个机会,打掉他才是。眼下正是个好机会,难得他对你还有感情——”

  她话还没有说完,弄玉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有些疲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说着便转身进屋,将门带上了。

  冯嫽见弄玉发火,低声对解忧说道:“你瞧,我说的没错吧,她果然舍不得对赵无伤下死手。他们八成还有旧情勾连。”

  解忧吃了闭门羹,倒是也不沮丧,带着冯嫽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

  “那也不要紧。你多派些人来盯着这里,一旦发现赵无伤的踪迹,出手除掉他就是。”

  弄玉回到房中,云珩已经自己脱了鞋履外衣,乖乖爬上床去等弄玉。她这乖巧的模样让弄玉顿生怜惜。弄玉握着女儿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柔声问道:“珩儿,母亲过段时间要出远门,你去跟着解忧姨母住好不好?”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云珩抬起又白又嫩的小手给弄玉擦眼泪,脆生生地回道:“不,我不要跟着解忧姨母。母亲,我要跟你一起出远门。”

  弄玉拒绝道:“那不行,母亲要去的地方很远,路上还会有危险,不能带你去。”

  “不,我要跟着母亲,我不要姨母。”云珩再次果断拒绝了弄玉的提议,倔强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母亲,我要跟着你,你别丢下我。”

  弄玉见到女儿对自己有如此深沉的孺慕之情,想到自己一旦去世,留云珩一个人在世上,无人照顾,无人看护,就心疼得恨不得用她所拥有的一切换来守在儿女身边,看他们长大的机会。

  云珩哭了一会儿,紧紧抓着弄玉的衣襟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弄玉替她擦干净了,搂着她小小的身子,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鹃儿中间进来过一次,见她们母女睡得正香,也不忍叫醒她们,任凭她们睡去。

  弄玉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四个时辰,一觉醒来,院子里的太阳已经西斜了,倒是床边坐的一个人让她吓了一跳,赵无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坐在床边看她们母女酣睡。

  弄玉残存的睡意立即被吓走了,坐起身来,皱眉赶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快出去!”

  “现在满城都是抓捕我的人,你不怕我出去就被人抓住处死吗?”赵无伤反问道。

  弄玉穿好衣裳,系好衣带,冷冷地说道:“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无伤轻轻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受伤:“既然你不在乎我的死活,那我走就是了。”说完果然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不带一丝留恋。

  谁知道他刚出门,门外立即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兵刃声,中间还夹杂着吆喝声:

  “赵无伤,你今天别想逃了!”

  “堵住他的后路,当心他逃走。”

  弄玉一惊,明知道解忧上午来找她谈话就是为了抓捕赵无伤,可是想到她在自己身边安排下人手,把自己当成诱饵来抓捕赵无伤,弄玉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外面的嘈杂声一直响了很久才停下来。

  第二天,赵无伤没有再来,弄玉开始跟鹃儿商量,把云珩送到郭羽身边。

  第三天赵无伤还是没有来,弄玉坐在窗台下的书案上给郭羽写信。

  第四天,赵无伤没有再出现。

  第五天,赵无伤也没有出现。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他都没有来。

  到了第十天,他又出现了,看到他的模样,弄玉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前几天没有再出现了。赵无伤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额头上有一条细长的刀痕。

  原来这几天他被阿七和解忧的人联合围剿,受了伤,躲起来疗伤去了。

  弄玉有些恼怒:“你怎么又来了!”

  赵无伤不理弄玉的怒气,看着熟睡的云珩,眼中的温柔就像是初夏的阳光,灿烂得有些耀眼,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悠悠地感慨:“泥靡这小子怕是看上我们家女儿了。”

  弄玉皱眉道:“别胡说,他们这才多大,能懂什么?哪里就能有什么感情?”

  赵无伤走到床边,俯下身去亲了亲云珩红扑扑的小脸,从她脖子上拿起一个吊坠,这吊坠非玉非石,竟然是一块骨头,给弄玉解释道:

  “这是狼的髀骨,是泥靡送给珩儿的。在草原上有个风俗,男子在第一次独自杀死一头狼后,会取下狼的髀骨,送给心爱的姑娘,没想到泥靡小小年纪,竟然就能猎杀狼了,确实了不起。更没想到他会把获得的猎物送给咱们的女儿。”

  “珩儿年纪这么小,能懂什么?”弄玉说着就从云珩脖子里拿下狼髀石,“等我明日去还给他。”

  赵无伤却按住了弄玉的手,不让她去摘,温声说道:“这是他们小孩子间的事,我们最好还是别插手吧。正如你所说,他们都是小孩子,也许泥靡送珩儿这块髀石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让你把这事当成了正经事,岂不是伤了孩子的心吗?”

  弄玉听赵无伤句句都在回护泥靡,话也说得合情合理,不禁有些疑惑,乜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倒是挺关心泥靡。”

  “我是关心咱们女儿。这几天我看她跟泥靡在一起玩耍,泥靡对她甚是照拂。而且我冷眼看着泥靡这孩子也是个要强的,只要加以调教,将来必然有出息。”

  泥靡的身世让赵无伤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泥靡是军须靡的长子,军须靡临终前见泥靡年纪太小了,无法担负起乌孙国君的重担,便让自己的堂弟当了国君,泥靡因此失去了王位继承的机会。

  他的母亲,那个匈奴的公主在军须靡死后不久就返回了匈奴,另嫁他人,留下他一个人在乌孙,在堂叔手下讨生活,他能长这么大,实属不易。

  弄玉见赵无伤虽然在说泥靡,口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感伤,也明白他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物伤其类,便不再言语,冷着脸从赵无伤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谁知道赵无伤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让她挣脱不得,看着弄玉气恼的神色,声音一再放软:“弄玉,你别这样。咱们时日无多,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想待在你和云珩身边,一直到那一天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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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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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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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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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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