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有找到弄玉的尸体,连带着女巫阿七伍子兰这些人都不见了,赵无伤知道他们多半是被楼兰王和李广利抓起来,准备拿来要挟他的。
“你去楼兰王宫,告诉楼兰王,我回来了。”赵无伤咬着牙吩咐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像是在嘴里嚼碎了才吐出来的。
伍子建听了赵无伤的话,吓了一跳,怕赵无伤是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
楼兰王只怕早就背叛匈奴,向汉兵投诚了。现在大汉有六万士兵驻扎在这里,他们去找楼兰王就是自投罗网,以卵击石。
“阿鸿,你冷静点。我们现在不能白白送死。你想想,也许……”
伍子建看着满院子的死尸,死状极其惨不忍睹,有很多人还被割去了头颅,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也许……也许阿七他们保护着弄玉逃出去了呢?在院子里也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啊,他们一定是逃出去了……”
赵无伤打断伍子建的话,冷冷地看了站在一旁的苏复一眼,命令道:“你去。”
伍子建见赵无伤眼眶都红了,被激怒的他,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凶狠。
伍子建毫不怀疑,倘若现在楼兰王站在赵无伤面前,会被狠狠折磨杀死。
“阿鸿!”听见伍子建开口,赵无伤转过头来看着他。
伍子建被他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勉强维持镇定说道:
“你现在是匈奴的右贤王了,咱们又刚大败汉兵,现在一旦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你落到他们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别的都不说了,你想想燕夫人吧。”
“燕夫人?”赵无伤冷笑一声,伸手就把佩刀掣了出来,“就算我们不去找楼兰王,你就觉得我们能全身而退吗?”
伍子建听了赵无伤这句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汉兵能把赵无伤平日居住的宅子付之一炬,那为什么就没有烧掉日逐王府,而是让他们一路找来了这里呢?
想到这里,伍子建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不好,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就见无数的羽箭像是飞蝗一样射进院子里。
“快走!”伍子建挥动手上的刀,不断打掉射向赵无伤的羽箭,一边对赵无伤吼道,“我和苏复断后,你先走。”
赵无伤并没有挪动身子,只看着羽箭射来的方向,说道:“你们守在这里,不就是等我现身吗?如今我来了,你们怎么反倒鬼鬼祟祟起来?”
“日逐王箭法天下无双,一手金弹丸更是随时能取人性命,我们不得不防。”有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赵无伤冷笑着扔掉手中的刀,又从腰间拔出弹弓,顺带着将金弹也抛在地上。
他做完这些事,对方的羽箭也停了下来。
“阿鸿,你这是做什么?”伍子建见赵无伤把身上所有的兵器都扔掉了,心中又惊又惧,刚要开口阻止他,就被赵无伤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伍子建被赵无伤凶狠的表情吓住了,不敢再说话。
那女子笑道:“汉人有句话说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泰山,不过日逐王这临危不惧的态度,倒是让我折服。”
说着她分开包围赵无伤的士兵们走了出来,正是一身绿衣,冷如冰霜的楼兰公主阿青。
“果然是你!”赵无伤目露杀机,紧紧盯着阿青。
阿青嘲弄地看着赵无伤,挑衅道:“既然知道是我,当初为何还要留下我们?我们姊妹可是你留在郭弄玉身边的!”
赵无伤冷笑道:“你们不过是借了李广利的势,如果没有他的到来,你们能翻起什么大风浪?”
阿青被赵无伤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也不再跟他争辩,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把他们捆起来,带走!”
赵无伤三人被他们捆绑之后,推推搡搡,一路押送到了楼兰王的王宫。
此刻楼兰王宫仙乐飘飘,几名美艳的舞伎正在大厅里跳着胡旋舞,色彩斑斓的裙子被她们曼妙的身体旋转开来,流光溢彩,满室闪烁。琇書蛧
这场景像极了当日楼兰王请弄玉夫妇前去赴宴,要把自己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赵无伤的情境。
不过现在坐在上座的,是大汉的贰师将军李广利,他正一手端着葡萄美酒,色眯眯地欣赏舞蹈,口中不住喝彩。
赵无伤被五花大绑推到了大殿中,舞女们看到赵无伤,全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广利见舞女们停下来,不高兴地质问道:“怎么停下来了?继续跳啊,接着跳!”
楼兰王见李广利发火,急忙随声附和道:“对,对,不要停,继续跳!”
舞女们强颜欢笑,围绕着赵无伤继续跳起来。
赵无伤站在舞女中间,岿然不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一双眸子更是锐利如鹰隼,舞女们迫于他的气势,舞步也乱了,再也没有刚才那般轻盈欢快。
李广利见她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像是极怕赵无伤,不禁有些扫兴,挥手道:“去,去,去!”
舞女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全都松了口气,逃一样从侧门跑了出去。
“且慢!”李广利又开口叫住那群女子,说道,“刚才那个领舞的留下,过来给我斟酒。”
领头的舞伎听了李广利的话,脸色霎时雪白,她知道今天落在这个老色狼的手下,自己八成是逃不过了。可她不愿意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被糟蹋,就算是委身,她也要……
她看了一眼站在大殿上毫无惧色的赵无伤,转头低声对姊妹说:“快去找阿彤公主。”姊妹们轻轻答应了,她这才不急不缓地来到李广利身边。
“啊!”她还没有站定,就被李广利一把搂进了怀里,满是酒气、臭烘烘的大嘴一口就啃在了她雪白的脸蛋上:“小美人,来让将军亲一个!”
舞伎被李广利搂在怀里,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口水流淌在她脸上,让她恶心得忍不住要呕吐起来。
阿青见李广利这副丑态,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他:“李将军,匈奴的日逐王我抓来了。”
“谁?”李广利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眼睛看着站在大殿上的这个冷漠的男子,“他是匈奴的日逐王?这么年轻?你们别是随便抓了一个什么人来糊弄我吧?”
楼兰王尴尬地笑道:“不敢不敢,我们怎么能欺瞒天朝的上将军呢?这确实是匈奴的日逐王,他的王父就是如今新即位的单于,只要把他交给天朝的皇帝——”
“呀!”在他怀里的舞伎忽然脸一红,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李广利低头一看,就见那舞伎手上端着的葡萄酒不知道何时倾覆,一滴不剩地全都倒在了她的胸口上。
舞伎的脸红得就像是鲜艳的石榴红花,声音因为羞愧,更是几不可闻,伏在他的耳侧说道:“将军,妾身的裙子湿了,容妾身去换一件干净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擦拭胸前的酒渍,隐约可见她胸前雪白细腻的肌肤。
李广利被她勾引得浑身燥热,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咬了她红红的耳朵一口,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他扶着舞伎站起身来,搂着她的腰,对楼兰王说道:
“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现在身子有些疲乏,要去歇息歇息,这个什么匈奴的日逐王,等明天再说!”
说完,他就抱着舞伎扬长而去,留下楼兰王父女对着赵无伤面面相觑。
原本楼兰王是想提议李广利直接将赵无伤连夜送回敦煌的。
捉住了单于唯一的儿子,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倘若这件事被大汉的皇帝知道,那楼兰在大汉就是立了天大的功劳,皇帝一高兴,自然会对楼兰王过去投靠匈奴的事既往不咎,他也就可以顺利要求大汉屯兵楼兰,保护他和他的子民,彻底摆脱匈奴的控制。
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竟然被一个舞伎打断了。
不管这个舞伎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变相地帮了赵无伤。
楼兰王父女看出来了,赵无伤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
楼兰王父女没意识到的是,这个舞伎是曾经弄玉从楼兰王这里要去的那些舞女中的一个,就算是回到楼兰王身边,她心里还是偏向赵无伤和弄玉,看来弄玉将她们调教得很不错。
赵无伤冷笑道:“大汉皇帝派这么一个酒色之徒来征服西域,你们竟然对他奴颜婢膝,一派谄媚,真是可笑!”
“比起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酒色之徒,你的威胁更大!我们自然是愿意挣脱你的摆布,去摆布他了!”阿青反唇相讥道。
“你们把我抓来,不就是想要利用我的夫人威胁我吗?现在我来了,总该让我见见她吧?倘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我不会轻易放过楼兰。”
赵无伤看着楼兰王,厉声质问道,“我妻子在哪里?”
楼兰王长期屈服在赵无伤的压迫之下,早就被他吓怕了,现在听到他说出这么决绝的话,不敢与他对视,目光闪躲起来。
阿青见父亲害怕赵无伤,生怕他会在赵无伤跟前露出马脚,呵斥道:“把他关押到水牢里。倘若他要逃走了,我要你们的命!”
侍从们答应一声,将赵无伤和伍子建、苏复全都带了下去,分别关押起来。
楼兰王宫的水牢就是在楼兰的王宫里挖了一个露天的大坑,在水坑的上方安装上作为牢门的木栅栏,水坑中的水是宫中各种污水、秽水、甚至粪水从铺设的管道里流淌进这里,水坑中的水注入八分满的时候,又会从水坑另一端墙壁开凿的洞孔排泄到宫外去。
此刻正是夏天,水牢里更是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那些侍从怕赵无伤逃走,连他身上的绳索都没有解开,打开水牢的门就把他推进去了,溅起的水花几乎要把人熏死。
万幸赵无伤身材高大,污水只淹没到他的胸口。那些关押的人将水牢的栅栏关上了,都嫌水牢里太臭,远远地避开了。
此时早就过了夜半,整个宫廷中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的虫子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叫声。
“赵哥哥,赵哥哥,你在哪里?”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便有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是楼兰公主阿彤。
赵无伤没有出声。
“赵哥哥,你在这里吗?”阿彤的声音又近了几分,她怕人发现,不敢点灯,只靠着一颗夜明珠照亮,像是夏夜里飘闪的萤火。
“我夫人在哪里?”赵无伤开口问道。
阿彤是避开父亲和阿姊偷偷跑出来的,她来找赵无伤,精神原本就高度紧张,生怕被人发现,忽然听见赵无伤说话,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出声来!
她拍了拍胸口狂跳的心,按捺不住激动地心情朝着说话的地方走过来,一看见赵无伤被关在充满污秽恶臭的水牢里,气得眼泪直接滚落了下来!
“他们怎么能把你关在这种地方!”
赵无伤在她心里一直就是高傲如天神般的人物,容不得丝毫的亵渎,可是如今他却被关在这肮脏又恶臭的地方,他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我救你出来!”说着她就摸索着想要将水牢的门打开,但门被铜锁锁得死死的,她不断狂捶乱砸,始终没有把锁弄开。
“先不忙着救我出去。你先告诉我,我的妻子呢?她现在还好吗?”
阿彤见他处在这样的地方,最关心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妻子,不禁有些吃味,赌气问道:“郭姊姊在你心中就那么重要?你不要命也要来救她?”
赵无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阿彤见赵无伤根本不搭理她,更加生气,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告诉你她在哪里!”
赵无伤气结,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威胁,这在以前是他最痛恨的事,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妥协:“她很重要。”
虽然他只说了一句话,可阿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鼻子一酸,忍不住抽泣起来:
“我也喜欢你,可是你却有了喜欢的人,你为了她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她也喜欢你,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们才是夫妻,你不是我的——”
她哭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郭姊姊不在这里。当时汉兵攻打日逐王的府邸,攻势很猛,你的人根本就守不住。于是他们就留下一部分人继续与汉兵对抗,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部分人保护着郭姊姊从后门悄悄逃走了。”
“后来呢?”赵无伤急切地问道。
“后来,汉兵发现了,便一路追了过来,可是……”
后面的事阿彤也不清楚了,便支吾道:“他们只抓住了护送郭姊姊逃跑的阿七、阿兰他们,郭姊姊却不知所踪了。”
赵无伤追问道:“那你可知道抓捕阿七这些人的汉兵将领是谁?是不是姓韩?”
阿彤想了半天,才摇头否认道:“不,不是姓韩,我听人叫他徐校尉。”
赵无伤一听那将领姓徐,原本激动的心情顿时又暗淡下来。
这时候,他宁愿抓捕弄玉的人是韩城,至少韩城还能保护她,弄玉失踪也还能解释得通。
可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徐校尉,到底什么来历,他不清楚。弄玉的失踪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那弄玉现在又在哪里?
他越想越心惊胆战,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要出去,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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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同时,楼兰城中的百姓大多早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只有一座小院里依然亮着灯火,在茫茫夜色中,如同航行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院子里虽然安静无声,但人来人往的脚步之声却从来都没有停歇过,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进进出出杂沓的脚步声。
气氛紧张而恐怖。
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孕妇,她头发散乱,冷汗早就把头发全都湿透了,脸上的神色更是因为痛楚而扭曲得有些可怕。
起初她还疼得大声呻吟,可因为难产,痛了两个时辰后,她就再也没有力气叫喊了,甚至嗓子里发不出任何一点响声,喉咙里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像是野兽在呜咽悲鸣。
“来了,来了,催生汤来了。”韩城也是一脸的焦急担忧,端着一碗汤药,快步走进产房。
四天前他接到徐渭的消息,说他抓到了郭弄玉,韩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当初在未央宫里,皇帝看上了弄玉,想要霸占她,曾派了郎中令徐自为的侄子,同样在皇帝身边做郎官的徐渭去监视她。
弄玉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清冷淡漠、高傲自诩、目下无尘的徐渭,再次相见时,会放弃抓她去领赏的机会,将她救了下来。
韩城当时正率领手下人在附近巡视,接到徐渭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谁能想到这场追杀还是让弄玉动了胎气,又加上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颠沛流离,早产又变成了难产。
更要命的是,精通医理的女巫也被汉兵一起抓走了,如今就只剩下韩城手足无措地四处寻找接生的产婆。
可弄玉即将临盆是人尽皆知的事,如果韩城大张旗鼓地找产婆,肯定会惊动那些四处搜查追捕弄玉的人,韩城只好找了一个有接生经验的老妇来替弄玉接生。
弄玉没想到生孩子能这么痛,她全身疼得一阵阵发冷,小腹像是被千万匹战马践踏,起初她还呵斥韩城,让他不要进产房,可痛到后来,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韩城看她因为疼痛,眼神已经涣散了,也是吓得慌了神,不停地摇着她的身体,高声叫着她的名字,想把她叫醒。
弄玉痛到极致,只觉得好累好累,就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全身再也没有力气往前挪动一步了,就想坐下来休息,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了!
“啪!”她正打算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脸上不知道被谁打了一个耳光,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
她心中恼火,可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尽量去忽略脸颊上的痛楚,想要继续睡。
忽然间脸上又被人打了一耳光,这次的耳光打得比上一次还要重!
“啪!”
“啪!”
她的脸上一连挨了五六下,这次她真的忍受不了有人这样侮辱她,那种无力感消退了不少,她奋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打她的人是谁!
一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韩城那张恐惧而担忧的脸,生产的痛苦让弄玉几乎失去理智:
“你再打我,我就杀了……你……”
“好,好,等你把孩子顺利生下来,我就让你再打回来。你打多少下都行。”韩城的声音带着哽咽。
“你出去……”
“你喝完催生汤,我就出去。”韩城说着就端过已经凉好的催生汤一气给她灌了下去。
喝完催生汤,弄玉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痛觉,大声呼叫起来。
足足又折腾了两个时辰,这才听见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产婆也早就浑身是汗,疲惫不堪,看见弄玉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双手举着那个血淋淋的孩子,忍不住欢呼道:“生了,生了!是个胖小子呢!”
弄玉最后的力气也没有了,恍惚中看见赵无伤从外面走进来,忍不住嗔怪道:
“你还知道回来吗?我还以为你当上右贤王,就不要我和孩子了呢!”
赵无伤笑得有些心虚:“是我食言了,对不住。”
“一句对不住就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韩城在外间听到婴儿啼哭声,知道终于生下来了,高兴地冲了进来,就见产婆剪断孩子的脐带,正清洗孩子身上的血污。
而弄玉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话。
韩城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清楚,只好俯下身来,凑在她唇边仔细听。
就听弄玉用极弱极低的声音说道:“星河,我们的孩子叫星河好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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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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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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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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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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