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生怕遇见熟人,一个劲地催郭羽快走,郭羽取笑道:“怎么刚才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到了这里就心急成这样?”
韩城威胁道:“你要是再笑我,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弄玉。”
两人开着玩笑,说话间已经来到一家馆伎门口。馆主把他们迎进来,请到楼上一间房内。
门一打开,房中人都站起身迎了出来。
韩城见高起也在,余者竟然一个都不认识,郭羽在身后替他解围道:“这些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听说你的为人,十分佩服,就想见见你。我就自作主张,把你请过来了。”说着将朱安世、赵无伤等人一一为他引见。
别人犹可,高起是跟他见过面的,这时候也过来凑趣道:“当初我还纳闷,我哪里比你差劲了,为什么郭姑娘就瞧不上我,偏偏认准了你呢?经过这次殴打匈奴左贤王,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韩城笑道:“你们这些人也实在是太小题大作了。这能算是什么事?也值得到处宣扬?你们要是因为这个请我喝酒,我倒是疑心,你们这是在讽刺我!”
高起摆摆手,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谁人不知道打了他,是犯了死罪的!你看看满朝大臣,要是他们在街上遇见左贤王横行霸道,是管也不管?有几个人能像你这样!我来敬你一杯!”说着自己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
韩城也喝了,唏嘘道:“这次要不是浞野侯替我求情,我想脱身还真不容易呢。”
他此话一出,席上的众人全都不说话了。
朱安世嘴快,冷哼道:“要是求情管用,怎么还能把你抓起来呢!”
郭羽伸手打断了他,对韩城道:“阿城,你敬席上诸位一杯酒。”
韩城疑惑地看着郭羽,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郭羽解释道:“席上诸位曾经都帮助过弄玉,这杯酒是你替她敬的。”
韩城一听,脸上登时严肃起来,端正起态度,道:“诸位想必也知道,我常年在边关驻守,也不在弄玉身边,她有什么紧急的事,我一时也照顾不到。感谢诸位对弄玉的照拂!”众人明知道郭羽意有所指,也不能拆穿,都应道“不敢当”把酒喝了。
郭羽这时候也斟了一盅酒,站起身来,举杯道:“这一杯我敬诸位。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切就在酒中了!”
众人见郭羽敬酒,一个个连忙又都站起身来,再次说着“不敢当”,把酒喝了。
几巡敬酒之后,席上的氛围逐渐活跃起来,有人央求韩城讲讲他在边塞的见闻,韩城笑道:“我这都不知道给多少人讲过了!”但还是挑了自己在边关杀敌的经历讲给大家听,大伙听得热血沸腾,对韩城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他们正说得兴起,门外忽然响起了争吵之声。郭羽一愣,示意手下人出去看看。手下还没有出去,门就被“砰!”地一声从外面撞开了,为首的一个女子叫道:“今天姑娘高兴,不做生意了!我就是要来听韩校尉讲故事,怎么样?”郭羽一看,那女子算是相识的,正是那个阿璟。
另外几个姑娘也附和道:“不错!今天韩校尉一文钱不给,我也愿意给他跳上几支舞。别人就算拿来一百两金子,姑娘也不伺候!”
更有几个大胆的跑到韩城身边,问道:“韩校尉,你娶亲了吗?要是家中大夫人能容得下我,我去给你做妾侍,或者仆女也成!”
韩城还没有说话,高起皱起眉头,责问道:“怎么回事?”
馆主急忙小跑进来,一边抬手拭汗,一边说道:“禀主人,这些女子偶然听见房内谈话,便被韩校尉讲的事吸引住了。呼朋唤伴都来窃听,大堂没人伺候了,那些客人发了火。小人正想把她们劝回去,没想到她们着急了,嚷嚷起来,打扰了主人。”
阿璟等人听馆主称呼高起主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次请客的人居然是高起,一时间脸色全都变了。郭羽大笑道:“罢了,罢了。没想到这些女子也有一副豪气心肠,就让她们留下吧。至于酒钱,就算到高起头上!”
女子们不知道郭羽的身份,见他发话,一时也不敢相信,只管看高起。就见高起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她们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欢呼一声,朝韩城奔过来。
郭羽见状,又取笑道:“诸位姑娘们坐得离他远一点吧。他家中有一位十分厉害的夫人,要是被她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有姑娘不高兴地嘟嘴,埋怨道:“也不知道那女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嫁给韩校尉!”
有几个女子说话更是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韩校尉,你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给我们说说看!”
高起看着郭羽笑道:“这场面真想叫弄玉过来瞧瞧。听听她哥哥怎么评价她。”
郭羽也笑道:“反正请客喝酒的可不是我。就算弄玉来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韩城被众人包围,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提问,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我现在跟大家一样,也是一介布衣,不是什么校尉了。还有,你们来听我讲边塞故事,我欢迎之至。要是问起别的事情,那韩某就无可奉告了。”
阿璟见姐妹们在韩城这里碰了壁,便笑着走过来道:“那韩公子不妨给我们说说你一战成名的故事。听说你带领手下二十八人,追赶了匈奴上千里路,硬是把几千人打得落花流水,救回了咱大汉的百姓。我们听长安城里的人传遍了,就是没有亲耳听你讲。今日何其有幸,能听韩校尉亲口来说!”Χiυmъ.cοΜ
她这一圆场,就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来。
这一顿酒,宾主尽兴,一直喝到明月当空,眼看要宵禁了,这才散席。
韩城回到家中,家人早就睡了,只有弄玉守在灯下等他回来。她正学着给他缝新衣,看见他回来,手上的衣裳藏之不及,窘迫不堪,尴尬地解释道:“我针线活向来就不好,我现在只是练练手,这件衣服要是缝坏了……”
“不妨。缝坏了,我也穿。”韩城撒娇着抱住弄玉,就觉得世上最称心如意的事情也不过是,不管多晚他回家,家里总有她在等他回来,“弄玉,我等不及了。咱们成婚吧。正好你哥哥也在长安,免得将来成婚时还得让他再跑一趟。”
弄玉呼吸间全都是又浓又暖的酒气,便笑着伸手去推韩城:“今天怎么这样黏人?往日你可不这样。是不是我哥给你灌了迷魂汤?”
韩城把弄玉搂抱得更紧了,喟叹道:“以往我对你哥哥还有些成见,今日才知道他真是不错。他的朋友们也都不错!我想跟他们交朋友。”
弄玉听了这两句话,心口怦怦乱跳,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她便勉强笑着问道:“那你今天都是见了什么人?”
“你哥哥,朱二哥,还有一个姓赵的。那个姓赵的很眼熟,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嗯,还有……还有,那个高起。”
弄玉拨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又追问道:“还有呢?你们都说了什么?”
韩城醉眼惺忪,已然昏昏欲睡,见弄玉还在追问,心中不耐烦,胡乱拨开了弄玉说道:“不过是说我在边关的一些事。弄玉,我累了,你陪我睡一会儿。”说着便不由分说,把弄玉搂在怀里,仰面跌倒在床榻上。
弄玉见他和衣而眠,心中又气又笑,伸手就去推他:“起来宽衣再睡。”
韩城不满地嘀咕了几句话,把弄玉抱得更紧了,竟沉沉睡着了。弄玉被他的双臂紧紧箍住,纹风不动,无奈之下,只好陪他躺着。
但她心中有事,想到今天方天河派人送信来,要她明日进宫,还不知道找她有什么事,又是忧愁,又是焦虑。
韩城因为宿醉,弄玉因为有心事,折腾了大半夜,早晨两人都起迟了。
许媪坐在廊檐下,晒着太阳,一边拆洗过冬的寒衣,一边感慨道:“如今这女孩儿家一个个都不矜持,还没有成婚就同房,要是传扬出去……”
说着就数落身边几个帮衬她做针线的婢女,要她们千万爱惜自己的名节。
弄玉在房中听了,脸羞得通红,把木梳往妆台上一放,把头埋在膝间半天没有抬起来。
韩城正在整理床铺,见弄玉因为害羞,恨不得寻条地缝把自己藏起来,梳了一半的长发绸子一样披在身上,在阳光里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忍不住过来抱住她,一边玩弄她的头发,一边低声笑道:
“咱们已经有婚约了,还怕什么羞?阿媪这人就这样,她就是说几句取笑的话,寻咱们开心呢。暗地里,她比谁都着急,巴不得你立时有了身孕,她好抱孙儿!”
弄玉不听则已,一听这话,脸红得更厉害了,伸手一掌拍在韩城身上,低声呵斥道:“你少胡说!”
韩城手上还拿着她的头发摆弄着,问道:“昨晚我说的成婚的事,你想清楚了吗?是你先跟你二哥说一声,还是我直接跟他说?”
弄玉垂下头,说道:“我先跟他提一提。但今天不行,方婕妤要我今天进宫,回来也许就晚了。”
韩城“嗯”了一声,手指依然在她头发上缠动着,弄玉疑惑地问道:“你做什么?”
韩城没回答她,只是低头忙碌,不一会儿,献宝似的把一个同心结举到她面前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现在我们已经是结发的夫妻了,给你这个同心结。”
弄玉还只当他在玩弄她的头发,谁知道他竟然是在编同心结,心中感动不已,顺手摸起妆台上的剪刀,把两个人头发编成的同心结剪了下来,用白绢裹好,放到了妆盒里。
韩城望着她,眼神炽烈火热,弄玉看着他的眼睛,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下意识就想躲开,韩城的吻已经印了上来,弄玉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是韩城那双亮得有些怕人的眼睛。
“两个人还没有起来吗?灶底的火要熄了,饭食要凉了!”许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弄玉怕外面的人听见响动,拼命去推韩城。
韩城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压低声音说道:“我今晚还要睡在这里。”
说完便扬声对外面再三追问的许媪应道:“已经起身了!”
弄玉瞪了他一眼:“那我去陪阿媪睡!”
守在外面的几个婢女听见韩城说起身了,知道可以进门了,便端着盥洗用具进了房门。韩城知道人一多,弄玉更加害羞,也就不再说话。
两人吃完早饭,弄玉便重新梳洗了,坐着軿车一路直奔未央宫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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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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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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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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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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