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母家可是大商贾之家,这院内布置,皆是上等物件,甚至堪比皇后寝宫。
丁清婉下轿时,凉风袭来,她状似禁不住风寒掩唇轻咳几声。
深秋已至,陛下这‘柔弱’身子骨,根本禁不住这般寒意。
惠妃急忙迎上前来,急切行了一礼,便上前挽住她胳膊,关切询问。
“陛下,您身体不好,臣妾服您先进寝宫吧。”
丁清婉环视一圈,却见不远处河岸边,一个四面垂帘的凉亭,“那边是什么?”
惠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臣妾在屋里待得太闷了,就拍人将外面凉亭收拾了下,四面绒帘能遮挡寒风,里面还有暖炉汤婆子,也能观赏风景……”
“走,去瞧瞧。”
丁清婉来了兴致,往前行了几步,又咳嗽几声。
作死定律,靠近河岸绝对会有事故。
“陛下,臣妾还是扶您回寝宫吧,您这身子可不能吹风。”
“无碍。”
进了凉亭,里面的温度果真不低。
长而厚重的帘子垂下,将外面寒风遮挡得严严实实,绒帘呈白色,可以透过光线,看到外面碧波粼粼的河面垂柳,里面还放置了软榻,舒适温暖。
“惠妃还真是慧心如兰,这地方当真不错。”
惠妃轻笑着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她手边,“只是臣妾闲来无事,找点乐子罢了,若是陛下喜欢,便在这多坐会儿。”
丁清婉接过茶杯放在手中摩挲,放在鼻尖闻了闻,“好茶。”
应该是好茶吧,只是可惜了,这具身子可是药罐子,她只能依稀闻到淡淡的茶香,却无法断定这其中是否下了药。
惠妃笑意更浓,“陛下喜欢就好。”
又寒暄几句,丁清婉一直等她动手,奈何惠妃只是闲聊,先是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苦闷,又说了自己在院内种了什么花草,写了多少页大字。
丁清婉听得头疼。
这后宫的生活这么无聊吗?娘娘们之间都不走动走动,打打牌什么的?
眼看着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丁清婉着实沉不住气,干脆起身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惠妃,不如一起去外面走走?”
在碎石小道上,这可是谋害皇帝的最佳地点,你们能不动心?
说着,她又费劲的咳嗽几声,似是当真已经有些不堪重负。
惠妃一脸担忧,“可是陛下您的身体……”
“无恙。”
走在碎石小道上,一旁的假山里传来簌簌的声响,惠妃受惊惊叫一声,差点钻进她怀里。
“啊!陛下,那里是不是有蛇?”
丁清婉颇有男友力的拍拍她肩膀,“无事,派下人去瞧瞧。”
惠妃惊呼着让人将假山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找到那吓人的蛇。
“陛下,臣妾好怕。”
看着怀中‘娇弱’的女人,丁清婉额头一阵黑线划过。
这就怕了?
当初你把胡贵人的猫摔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现在倒是小鸟依人了。
一群下人们拿着竹竿树枝拍打着假山,企图找到那发出声音的源头。
丁清婉对蛇类爬行动物总会有着天然的恐惧,下意识想要远离一些,可怀中的惠妃死死扒着他的衣服,分明是一副不让她走的意思。
哦?难不成害死她的计谋就藏在这假山之中?
嘶嘶~
这蛇吐信的声音传来,密集的声音可以听出有不少蛇隐匿在其中。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啊,陛下好害怕!”
惠妃抱着她的腰,似乎恨不得将她黏在原地。
丁清婉可管不了这么多,她对蛇有着绝对的恐惧,宁愿大冬天的跳进河里被冻死,也绝不能让蛇这种软滑动物咬死。
“惠妃,你很害怕么?”她幽幽然道。
惠妃吓得使劲往她身上蹭,即使精致的发髻和妆容被蹭歪了花了,也无法顾及。
“陛下,臣妾真的好害怕……”
“害怕为什么不跑呢?你这样抓着我,蛇就不咬你了?”
正说话间,从假山中窜出不少蛇,四处逃窜起来。
惠妃再次惊呼一声,逼得丁清婉连连后退,渐渐靠近河岸。
好巧不巧的,一个经过的婢女无意中撞到了两人,丁清婉再难站稳,连连后退两步,一脚踩空直接坠落在湖中。
一时间,寒冷彻骨的湖水瞬间将她浸没,丁清婉不会游泳,只能在水中扑腾,肺部空气渐渐稀薄,而她身旁,惠妃还死死扒着她不放。
这个该死的女人……
昏迷前,丁清婉脑海中拂过这句粗语。
见皇帝陷入昏迷,惠妃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赶紧划动四肢开始游泳,将皇帝带上了岸。
岸边的几个婢女接着她,将已经毫无生气的皇帝带上了岸。
惠妃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寒冷,井然有序吩咐众人,“快去,为陛下准备热水衣裳……”
这时,脸色大变的小贵公公带着几个太监走了过来。
“惠妃娘娘,陛下交给我们即可,贵妃娘娘,究竟谁来承责,待陛下醒来后再做定夺,快,还愣着做什么,把陛下抬进内室。”
众人手忙脚乱赶紧将皇帝抬入内室,换衣,洗澡,保持体温。
看着里面忙碌着的太监们,惠妃在外室坐立不安。
她不断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慌张,她可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陛下恐怕会死在水中。
两刻钟的功夫,小贵公公总算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
他站在惠妃面前,眸光凛冽,声音却比以往更尖细了几度。
“惠妃娘娘,方才在水中的情况……”
不等他说完,惠妃忙道:“臣妾做这些都是应该的,陛下相安无事吧?”
小贵公公冷冷一笑,“刚才发生了什么,奴才可看得清清楚楚,这大内的公公们,不会游泳的可没有几个。”
“若不是娘娘一直扒着陛下不放手,恐怕陛下早就被咱家救上来了,现在倒好,陛下生生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太医正在赶来,待到陛下清醒,咱家可是会如实汇报当时情况的。”
这番话,令惠妃脸色惨白了几分。
是啊,这宫中都是人精,她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被看不出来?
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坐在暖炉边,靠近暖炉位置的衣服已经被烤干。
“我,我只是……当时太怕了,就……”
小贵公公幽幽然看了一眼惠妃,转身进了内室。
太害怕了?
那些蛇,就很有问题。
落水之后,太医来检查,却发现皇帝发了高烧,并且,即将痊愈的伤口处似乎也有了感染的迹象。
这次陛下落水,震惊了整个后宫,甚至将惠妃也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皇帝在昏迷两个时辰后,渡过了危险期,总算清醒了过来。
自然,这次醒来的,已经是樊储本人。
靠在床头,樊储静静听着小贵公公的汇报。
“陛下,您可算醒来了,方才撞您的那个婢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还有惠妃娘娘,奴才以为,是惠妃娘娘耽误了奴才们救您的速度……”
樊储揉揉眉心,惨白的脸色多了几分威严肃穆。
“事无巨细,将方才之事对朕说一遍,朕烧糊涂了。”
“嗻~”
小贵将刚才那事一一道来,包括蛇,包括被惠妃死死抱着的皇帝……
樊储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笑意,“小贵,你怎么看?”
“这……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说吧,朕想听听。”
小贵迟疑片刻,干脆了当跪在他面前。
“陛下,奴才在这宫中也有近十年了,见过的宫宅争斗不计其数,而惠妃这点手段……大概是想在陛下面前表现表现,毕竟救驾的功劳可不小。”
樊储冷冷一笑,“不错,传惠妃进来吧。”
却在这时,惠妃却擅自闯了进来直直跪倒在地。
“陛下,是臣妾错了。”
她重重磕了一头,脑门砸在地板上哐当一声重响,“是臣妾教导下人无方,这都是臣妾的错,陛下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认了。”
这怎么……
樊储微微蹙眉,“你何错之有?”
惠妃抬起头来,那光滑白皙的脑门已经被撞出了红痕。Χiυmъ.cοΜ
“陛下,臣妾没有看管好下人,方才我问了,那个撞了咱们下水的婢女竟然和宫内侍卫有苟且。”
“哦?”樊储对小贵招招手,“带上来审问审问。”
那婢女战战兢兢的被带了上来,见到皇帝直接两腿发软瘫跪在地上。
“陛下饶命啊,都是他指使我的,这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婢女惊慌失措求饶。
樊储沉声问:“他是谁?”
婢女说出了个名字。
这人,樊储知道,他是御林军二队的人,而现在的御林军正在樊星岚手下。
小贵公公纠着眉头,在一旁迟疑道:“陛下,难不成是……摄政王?”
樊储哂笑摇摇头,“相关人等,一律不能放过,还有惠妃……你意欲谋害君王,打入冷宫。”
“什么!”
惠妃大为震惊,竟没想到自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难道是因为……那个婢女?
“陛下,陛下……”
她涕泗横流,哭的凄惨,跪趴着上前,想要去撤樊储衣角,却被小贵公公阻拦。
“陛下,您为何要这样待我?那婢女这样做,与臣妾没有任何关系,呜呜,陛下,明明是臣妾救了您……”
樊储清冷的声音缓缓在这宫中流淌。
“若不是你抓着朕,朕不会落水,也不会在水中泡那么久,惠妃,朕见识过不少这种小计谋,你若想争宠,大可以用其他法子,却非得以朕的健康为代价,着实令朕心寒。”
“来人,打入冷宫。”
这番话,一时间令惠妃如至冰窟,整个人失去骨头一般,颓然跌倒在地。
她也过了水,刚刚换上干净衣服,可身体的寒意,却比不上心头冷意。
“陛下,这明明是摄政王指使,您为什么惩罚臣妾!臣妾不服!”
两个嬷嬷将惠妃拖着往外走,她撕心裂肺吼出这句话。
樊储一手撑着额头,靠在床头,嘴角勾起一抹哂笑。
“摄政王?他现在可没心思对我动手……”
待人拖出去后,樊储招来小贵,低声道:“找机会,处理掉。”
小贵心头一凛,竟没想到陛下为了摄政王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想当初,陛下心慈手软,裴家叛乱谋逆,这本是满门抄斩之罪,可陛下却指示下令查抄,裴家男丁发配边疆,女婢贬为庶人。
“嗻……”
樊储一手支撑着额头,轻阖双眸,嘴角却缓缓上扬。
一切都是樊星岚指使?
当真可笑至极,现在的樊星岚啊,早就不在城内了。
丁清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摇摇晃晃的船舱中。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身体上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仿佛刚才落水只是黄粱一梦。
不用想便知道,她这次又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内力,她猫着身子除了船舱,在甲板上活动活动筋骨。
入目的是一片河域,这里大概是江南一带,气候宜人,凉风习习,河中碧波荡漾,当真是一处好风景。
“小婉妹妹,你总算醒了,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
身后传来裴音的声音。
丁清婉扭头看去,裴音正靠在栏杆上,吃着葡萄,随意将籽吐进河中。
她走过去,顺势摘了一颗裴音手中的葡萄,扔进嘴里。
“是没睡好,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裴音瞪大了眼睛,探手试探她额头上的温度,“怎么睡糊涂了?不知道咱们要来江南一带找当年伪造文书的那个官员么?”
丁清婉眨眨眼,打了个哈欠,“哦,想起来了。”
学着裴音的样子,她将籽吐进河中,又熟稔摘了一颗扔进嘴里。
这还真不见外啊。
裴音偷笑,抬手捏捏她的脸,“你啊,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最可爱,昨晚那么正儿八经的,都不让人碰。”
被她捏痛的丁清婉一脸幽怨捂着脸后退瞪她。
“对了,后宫出事了,你们得到消息了没有?”
“出什么事了?”
樊星岚从船舱中上来,手中还拖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他将糕点送到两人面前,疑惑的问:“陛下出事了?你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丁清婉迫不及待拿了块甜而不腻酥软入口即化的糕点送入口中,口齿不清的。
“我有特殊途径,听说,陛下在惠妃那里落水了,而且……”
她眨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个推陛下入水的婢女自称与王爷您管辖的一名御林军有关系。”
“还口口声声说着都是您指使的。”
“简直一派胡言!”听闻这话,裴音勃然大怒,手中糕点就这样被她捏成渣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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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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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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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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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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