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爆料的文章里贴出的证据,基本上可以证明爆料人的身份确实是原t厂员工。
只不过,文章的内容三分真、三分添油加醋、剩下的都是瞎编。
“这恋情的绯闻刚下去,海边度假的视频热度正酣,这个时候爆这种半真半假的料,网友很难不被带节凑啊。”钟小蓓说道,“现在网友可最喜欢看这种,把峰顶上的人拉下深渊来踩的这种戏码了。”
“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黑啊,也别提什么热度话题自由延伸。”潘航鄙夷的看着电脑屏幕,突然问道,“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动到别人的什么饼了?”
“这就很难说了,现在就是资源喜欢向流量靠拢。”钟小蓓说道,“咱们这阵子流量确实不小,从数据上看,好几个以前的视频都有一些新的峰值。前阵子跟刘总的直播联名风声刚放出去,现在就来了这么一波。”
潘航切了一声,“事不算大,带节奏的人倒不少,很难不多想。”
办公室里你来我往,事件的真正主角却一句话也没说。
钟小蓓转过头问她,“周漾,你觉得怎么办?”
周漾一只撑着脑袋,看着屏幕里的那些员工卡啊、合照啊之类的证据,许久,轻轻摇了摇头,“这种事,自己有嘴也说不清,更别说给自己辟谣什么道德底线问题,堵得住火山喷发都不住杠精的嘴。”
钟小蓓轻呵一声,“那你的意思就不管了?”
周漾沉默了一会,啧啧两声,“控诉的内容也就擦破点皮的程度,先……就这样吧。”
潘航捶了一下桌子,“草!”
“大家都散了吧,”周漾撇了他一眼,“潘导有时间去准备下期视频的脚本,小蓓你去看看咱们的这个月的预定量有没有受到影响,按道理说,最近这种规模的讨论肯定会对店铺有所引流。”
钟小蓓吐了口气,没什么意见。
潘航坐那一动不动。
周漾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潘导这是咋了?我都没啥感觉你干嘛闷闷不乐?不知道还以为这网上面骂的人是你。”
潘航抬眼看了一下她,“我就是不喜欢这些人在这信口胡说,他们又不认识你,谈个屁的道德底线。”
“又不是第一次了,”周漾道,“那上个月这些人还瞎编咱俩搞对象呢,也没见你这么生气啊?”
“这……”潘航卡了一下,“这不一样好不好?”
周漾:“有啥不一样,今天这个比上个月还真一些呢。”
潘航有些恼火,口无遮拦道,“真个毛线!我就不信,你你你……你还真能去车间打人、薅人头发啦?”
钟小蓓坐那,颠着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漾。
周漾站那,垂着眼叉着腰,又舔了舔牙。
过了片刻,周漾紧蹙着眉,吞吐道,“打人这段么……”她战术性轻咳一声,“打人这段的描述……倒也……啧……比较还原现场。”
潘航:“……”
“只不过……”周漾继续说道,“如果这个爆料人真的是自己知道的这么多细节,那我也基本知道这人是谁了。”
潘航一下子坐直了,“是谁?”
周漾摆摆手,“你不认识。”
潘航不依不饶,“你说了我不就认识了!”
“哎呀,行了行了,”钟小蓓在中间突然插进来,她看了看两人,“说到底,打那场架还是为了我。”
“你竟然知道?”潘航转过头问道,“那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卖关子?”
周漾叹了口气,把头偏向一边。
钟小蓓也瞪着眼睛,犹豫不决。
只有潘航,坐的挺直,伸着拳头,打破办公桌也问到底。
“12年前!”钟小蓓突然开口道,“我在t厂有个男朋友,谈了有两年了,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可没想到那男的竟然跟t厂里面的一个小妹搞起了暧昧。”
钟小蓓看了眼周漾,周漾吧嗒一下嘴,“那小妹是我大学同学。”
“对!”钟小蓓继续道,“周漾知道之后,就替我去教训了那个小妹,也就是她那大学同学。情况大概就跟……那新闻描述的差不多……”
周漾啧了一声,插话道,“我那时候年轻!”
“好了好了,”钟小蓓打断她,“不仅年轻头发也多!anyway,结果呢,最搞笑的来了,一架打完,那个小妹啥事没有,周漾反被她推了一把,倒在一堆托盘架子上摔断了胳膊。”
周漾不满的补充道,“谁说的,那小妹的脸也花了好不好?”
钟小蓓嫌弃道,“得了吧你!还嘚瑟上了!”
潘航:“……”
这画风……好像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潘航不禁吞咽了一下,“那……那这样来看,你不才是受害者吗?周漾……周漾还断了胳膊呢?”
“问题是,现在周漾站的高啊,谁在乎那个小妹啊,”钟小蓓说道,“全网的人都只看到她这个站的最高的人啊,大家有嫉妒有恨也有看热闹的,有谁真正在意那件事的原因经过啊?”
“就是,现在的道德制高点,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人,我佛慈悲。”周漾说完,有些气不过,“啊呸!”
钟小蓓听完,愣了愣,突然莞尔一笑,“这观点倒和当年帅哥的想法一样。”
周漾嗖嗖的用眼神给她来了几道冷箭。
钟小蓓紧紧的给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链。
今天上午,陈暄和跟周漾差不多时间离开的商场。
临走时,他看了一眼周漾的表情,如果没猜错,她当时接到的电话内容应该跟他的看到的内容差不多。
“陈总,关于上午跟您说的那个新闻,”yoki站在办公桌前,问道,“您有什么想法?”
上午的那个电话就是yoki打给他的,陈暄和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yoki的心情很轻松,不过,还是就事论事的说道,“我是在想,咱们和youngs的合作正在考察期,集团那边会不会考虑舆情,然后对有合作这块有没有什么影响啊?”
陈暄和沉思了一会,回答道,“舆情好坏确实会有可能影响合作,但是只要不涉及到政策、法规,资本市场还是逐利的。而且,舆情也分大小,登的越高风雪就越大,可同时,风景也更壮观。你注意看看youngs最近几期的峰值,应该都是去年的几倍,这说明她们的影响力又被扩大了。”
“啊?这……”yoki有些不太懂了,“难道还是一件好事?”
陈暄和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没有绝对的好坏,从数据上来看,对youngs应该是利大于弊,可是如果对于某一个人来说,又有些不大公平。”
yoki:“您是说周漾?”
陈暄和点点头,“把社会性舆论压在一个自然人的身上,然后就盯着一个靶子进行攻击,这是不对的。”
陈暄和很意外,自己竟然还会对这件如此久远的事情有了新的看法。
因为关于那场打架,以前的他,似乎也没少批评她。
那个时候,他们还只是普通同事……
……
2010年,春夏之交。
“右脚踝挫伤,右胳膊骨折,额头擦破了点皮,”陈暄和坐在周漾的病床前,冷冰冰的说,“真是幸运啊!一个托盘五十斤,十几个托盘好几百斤,要全压头上,脑浆都能给你压蹦出来!”
周漾听得出他话里的意味,也知道刚刚确实惊险,虽然是受害者,但是这场架倒是自己先撩起来的。
心里有点虚,声音不觉得就弱了下来,“那是托盘,又不是铅球,受……受力点不一样……”
陈暄和怒道,“你还在这跟我讨论受力点!”
周漾低下头,不说话了。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周漾吊着一只胳膊又架着一条腿。
床边放着进手术室前被剪掉的衣物,上面还残留着好几块暗红的血迹。
突然,陈暄和心又软了。
“现场只有我们四个人,因为都在开早会,现场消息都被封闭了,上面人也没太关注,只当是托盘没放稳,”陈暄和跟她说道,“唐玲玲现在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赵师傅还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申请个工伤。”
“嗯?”周漾眼睛一亮,抬起头,“工伤?”
陈暄和瞪了她一眼。
周漾又默默低下头,“哦。”
陈暄和在那干坐了一会,想到她那时被托盘压住样子,心里又一阵阵的惊悚。
忍不住又开始说道,“这次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还会去找人打架了?好,就算你要打,那也别在公司里面打啊,你这一动手,要是被第五个人看到了,你——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周漾抬眼看了看他,陈暄和一副恼火又担心的样子,她抿了抿了嘴。
陈暄和继续道,“就算在公司里打了,那也不要在一楼仓库那里动手,那里到处都是叉车、托盘还有些铁架,随随便便碰倒了什么都可能受伤。”
周漾眨了眨眼睛,“哦。”
她越是这样一副难得乖巧、不会反抗的样子,陈暄和就越是忍不住想多说她几句。
担心、忧虑、后怕、庆幸,乃至心里那窜动不安的躁动都想一股脑的从胸口掏出来给她看。
好让她明白,她的身体、她的心情、她的未来,她的一切都直接牵动着他,希望她永远不要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情。
陈暄和叹了口气,“我不是都让你不要冲动了吗?”
周漾轻轻吐了口气,虽然明白陈暄和是出于关心,可是现在她已经开始觉得他有点啰嗦了。
她嘟囔了一句,“可是事实证明了唐玲玲和郭磊就是有问题……”
“那如果你先动手了就变成了你不对!”
周漾沉默了,倒不是理亏的不说话,而是开始赌气了。
陈暄和说她冲动、不机灵、事情处理的不够好都没问题。
但是说她不该动手,那她就百分之百的不同意。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扇唐玲玲巴掌的。
两个人的感情问题虽然不像数学题一样有对错分明,但是在第三者这件事情,谁主动了谁就要负主要责任。
郭磊忍不住被撩是他人品有问题,但是唐玲玲主动勾引就是应该被打。
钟小蓓温柔善良不打人,可作为她的好朋友怎么能坐视不管?
周漾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陈暄和也感觉出来一些异样。
他低下头,看了看她的脸:垂着眼睛、鼓着腮。
好吧,这哪里有在反省的样子?
陈暄和:“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周漾:“哪敢。”
陈暄和深吸一口气,“那你这样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我没有。”
“你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说你几句都不行?”
周漾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我爹。”
“你说什么?”
周漾突然仰起头,大声嚷道,“我说我从小就这脾气!你看不惯可以别管我!”
陈暄和愣了愣,“你——你——”
周漾:“我怎么了!”
看着她这一副理不直气还状的样子,陈暄和气不打一处来,严厉教育道,“不管怎样!你就不应该动手打人!”
又提这茬,周漾这下真的怒了,她直起腰,生气道,“我动手打人是我的事,你在这心疼什么劲儿?是不是也觉得唐玲玲一个小女孩娇嫩柔弱,要人怜惜啊?当时要不是你拦着我,在早在吃饭那天我就过去找她算账了,处处维护着她,这样看来,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人家了?”琇書蛧
陈暄和听着她说完这一串,屏着呼吸咬着牙,被她冤枉的差点都想剖腹自证。
嗓子口被一堆话堵住,硬硬的发不出声。
“周漾你——”缓和了好大一会儿才从嘴巴里说出几个字,“还有没有良心!”
周漾反问道,“我怎么没有良心了?”
陈暄和:“我这心里到底有谁,你还不清楚吗?”
……
“陈总,陈总?”
陈暄和突然回过神,看到yoki正站在她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pad问他道,“那youngs这件事还需要向集团报告一下吗?”
陈暄和缓了缓心神,十多年前的事情被重新翻出来肯定也不是偶然。这个社会,成功的背后藏着不知道多少忌惮的冷箭。
“人对一件事的想法早晨跟晚上可能都有很大差异,”他想了想,又道,“让子弹飞一会吧。”
yoki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子弹还能怎么飞,不过,她也没什么别的意见,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陈暄和突然又叫住了她。
“对了,你帮我查一下现在h市的t厂总经理是谁?”
yoki愣了一下,回答道,“好的。”
“顺便……”陈暄和犹豫了几秒,接着道,“再帮我找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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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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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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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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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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