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山河凋,临江送别,百万军士,无人归”,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山间越传越远,悲伤的调子让船上的客人听了心里都倍加酸涩。天已近傍晚,细雨微蒙,远处山峦层叠,黑暗笼罩了一切,一时之间,竟有种与世隔绝的寂静。
“老头,换个曲子吧,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船上有人大声嚷嚷道,其余人也随之附和,船头上的老者身上披着雨蓑,头顶着斗笠,闻言笑了两声,满是褶子的脸上,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的惊人,又换了一首轻快愉悦的调子,船上的人随之露出了笑容。
船上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人蜷缩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被黑色斗篷裹着,露出的面部蜡黄,紧闭双眼,眉头稀疏,五官稚嫩,不过十岁左右孩童的模样,分不清男女。此刻他的肩膀上,趴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如果不仔细看,仿若与少年身上的黑色斗篷混为一体,乌鸦的眼睛滚圆,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船不大,船身只够容下五六个人,除了这个安静的少年,旁边的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一家人,都是普通农人的打扮,长相平凡,他们从上了船便一直没有停下交谈,而对于那个一直安静不语的少年,并没有付出太多的注意力。
忽然间,船身先是抖动了一下,接着剧烈地抖动起来,船舱之上是被什么敲打的声音,船上的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纷纷探出头去,那撑船的老头早从外面躲了进来,脸色煞白地大声嚷嚷:“别探头,都坐好,咱们这是碰到食人枭群了,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可是尸骨无存啊。”
船上顿时一片哗然,那五六人中有两个少女,此刻吓得花容失色,趴在旁边男人的怀中,不停地呼喊着害怕。琇書蛧
一个中年男人安抚着家人,将船周的帘子快速扯下,舱内桌上的一盏烛火发出微弱的光芒,将每个人的神态都映照出来,中年男人眼睛里虽然也有惧意,可是神色还算镇定,他冲着外面的老者问道:“食人枭群,那不是只存在于海里吗,这里远离海外,如何还会有这样的枭鸟?”
那老者看了一眼船外,眼里也是无比的惊恐,他将身体缩了缩,猛烈地摇了摇头“老身在这片水域撑船几十年了,也只是听过这个传说,并未亲自见识过,这片水域虽然不靠海,可却与外海勾通,说不定这些枭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那中年男人闻言眼里也有了绝望的神色,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有一线生机。”
那老者摘下斗笠,神情纠结地道,黑衣少年身体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什么办法?你快说。”
那中年男子慌忙问道,旁边的几人也都期待的看着老者,外面击打船舱的声音越发的激烈,船只并不大,船舱所用木板也不过普通厚度,“咔嚓”有碎裂的声音响起,船舱中一片惊呼,按照这样的击打法,不知道何时,船舱便会全部碎裂开来,空气中,紧张,恐惧,绝望袭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这些人,选一人去引枭,那些枭满足了,说不定便会走了……”
老头的神情纠结,人之生命,都只有一次,又有谁愿意放弃生的希望去拯救他人。
“刷”
老头话音一落,那一家人的目光纷纷落到黑衣少年的身上,特别是中年男人,纠结之中,心里已有了杀意。他们这几人,自然是不会去当诱饵的,而撑船的老者,决定了他们能否到达岸边,如此一来,这只船上,唯一可以当诱饵的只有那个一直安静的黑衣少年了。
就在此刻,黑衣少年缓缓地睁开眼睛,让所有看到他的人为之一愣,他的两只眼睛,居然是白瞳。白瞳者,天生不祥,克父克母,克亲克友,一生无爱,孤苦终老。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白瞳的怪物,招来食人枭……”
“没错,都是他的错……”
“天哪,我们真的是太不幸了,居然会和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艘船上。”
任由七嘴八舌的声音讨伐着他的罪名,黑衣少年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前方,他的面目在烛火中显得无比的阴郁,不知是不是那双白瞳带给人的心理作用,船舱中的人此刻再看少年,只觉得她哪里都诡异的厉害。
“既然是因为你,才会招来食人枭,那么自然也就由你,去引开这些食人枭吧。”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和他身边的男人对了对眼神,两人朝着黑衣少年下了手,那黑衣少年目不能视,只是听着声音侧了侧身体,“食人枭性情暴虐,喜食人肉,往往结群而食,可是它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一旦发现猎物,便会一直追击下去,直到把猎物全部吞吃入腹。”
沙哑的声音自少年口中传出,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纪孩童的清脆嗓音,外面击打的声音越发激烈,中年男人不过迟疑了一瞬,对生的渴望终究让他忽略了一切,黑衣少年被推出了舱门,门在他的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雨越发的大了,淋在身上冰凉彻骨,黑衣少年裹了裹身上的黑色斗篷,叹了一口气,肩膀上的乌鸦似乎能够感知到他的心情,也跟着叫了两声,叫声凄厉哀绝,令人听之心神俱裂。
“砰!”
一朵水花溅起,水波荡漾中,一群食人枭越发激烈地用尖嘴击打着船舱,最后船舱碎裂,尖叫声,吼叫声渐渐模糊……
“咳咳。”
吐出一口水,少年躺在地上,衣服湿淋淋地裹在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一般丝毫不理,一双白瞳望向天际,别人的世界中,春日晨光明媚,波光粼粼,四周野花开的炫烂,而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没有色彩,连最简单的黑白二色都没有对比,只有黑色的山,黑色的水,黑色的一切。
“死了,都死了。”
他用手抚摸着乌鸦的背部,慢慢地坐了起来,“死了,都死了,”又重复了一遍,他再也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黑色斗篷浸泡了水,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少年身量单薄,唇色苍白无血色,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温暖的感觉。
人啊,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总是会选择想尽方法生存下去,那个撑船的老者,还有那一家人,和他都不过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可为了自己的性命,仍旧选择牺牲他这个陌生人。
只不过太可惜了,他的血肉,只怕是送到那些枭鸟的口中,它们都不会吃。
一双纤细的手自斗篷中伸了出来,那双手与主人的脸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白皙如玉,柔若无骨,甚至能够看到里面青色的血管,那双手背上,如今有了几道伤口,已经被水泡的发白,那是昨晚枭鸟留下的,没有人知道那伤口流出的鲜血不是红色,而是乌黑,阳光下,仔细看去,甚至会有幻影出来,觉得有黑色的烟雾自血中弥漫出去。
“你明明可以救他们,为什么不救,你太残忍了……”
脑海中一个怯弱的声音响起,少年恍若未觉,只是冷着脸往前走。
“你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你个恶魔……”
少年的眼睛动了动,面上却仍旧没有任何的神情,“住口。”
沙哑的声音响起,脑海里的声音怯弱地轻哼了下,却再也没有敢开口,空气里寂静无声,看着远方黑色的一切,少年的表情似茫然又似冥思,他是恶魔吗?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笑,或许吧。
可是谁又能知道,曾经的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有风吹过,拂开少年腮边湿透的碎发,露出雪白的耳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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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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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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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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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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