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只诧异了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了。裴矩特意点出,定然是有疑点。
思忖少许,杨广却还是有些不解:“男女之间,分分合合,这不是常有的事么?先生觉得何处不妥?”
“时间太巧了。”裴矩一针见血道,“去年冬月正是大隋烽烟四起之时,也是李家异动频频之后,几桩事情凑在一起,未必没有联系。”
“看来李家的水颇深。”杨广沉吟道,“正好借明日之机探查一番。”
二人正商量着,黛琦便回来了。
“我已经叫人留意了,只要那名胡商再次出现在陇西,便逃不出我的眼线。”
……
翌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便盛装出行前往李家。
李家祖宅坐落在陇西成纪县,这个百年望族犹如一尊巨兽般盘踞在此,高门大户,占地极广,正显世家之古朴沧桑气象。
今日李家邀请了不少当地的文人学子一起参加诗会,是以这日李家门前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李韶站在门外迎候到往宾客,见晋王仪队到来,连忙上前迎接。
“晋王殿下。”
杨广走下车来,淡淡道:“李郎君免礼,李老先生身子可好些了?”
言下之意,能出来见人么?
“承蒙殿下关心,家父身体虽然微恙,但殿下来了,肯定是要起身相见的。只是不便出门,便由草民代为迎接了。”李韶不愧是生意场上混的,端的是八面玲珑,“殿下快里面请。”
“好。”
李韶招呼几个从弟继续迎候客人,便亲自带着杨广三人往里而去。
诗会地点放在槐园,槐园由来据说是为了纪念飞将军李广。
槐园之中不仅有古槐名木,更有茂林修竹,曲水池塘,亭台水榭,典雅之极。
而今日之槐园高朋满座,有琴声之悠扬,有诗词之华美,堪称人间胜地。
杨广四人到时,李璋正在亭中与三名老者交谈论道。余光见到李韶引了人来,遂立即致歉起身,往这边走来。
“晋王殿下光临,老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李璋拱手笑道。
“孤听闻老先生身体欠佳,甚为担忧,特寻来滋补良药,不成敬意。”杨广抬手示意,裴矩立马将一盒礼物呈上前来。
杨广接过转交李璋。
李璋受宠若惊,连忙接了并谢恩道:“有劳晋王殿下费心,真是折煞老臣了。”
“小小心意而已。”杨广不在意的摆摆手,转而道,“今日诗会定是群贤毕至,孤也来见识一番陇西才气。”
“哈哈,殿下谦虚了。”李璋转身做了个引导手势,“殿下请。”
“请。”
几人往亭中走去,李璋边走边道:“陇西不过边陲小郡,哪比的京中气象?晋王殿下龙章凤姿,又见惯了贤才俊彦,不觉得陇西粗鄙才好。”
“天下能人无数,孤岂敢轻视之?”杨广摇头道,“老先生可莫取笑于孤。”
几人走近亭子,亭中的三名老者纷纷起身,拱手见礼。
“这位就是晋王殿下了。”李璋引见一番,“这三位是当地的大儒,今日诗会就由他们评判了。”
“三位先生安好。”
“晋王殿下安好。”
随着宾客到齐,李璋简单说了几句四六对仗的骈文开场词,便宣布诗会开始了。也不特意限定题材,可针砭时政,可抒发志气,可寄托情感,但需以眼前之物为引。最优者可得李家珍藏古籍一卷。wWW.ΧìǔΜЬ.CǒΜ
于是众文人学子纷纷四下寻找起作诗的素材,然后凝眉沉思,遣词造句。
时有大雁飞过,恰好李家演武场有人操练,见状便引弓射之,一只大雁顿时脱离雁群掉落下来。
这一幕被一名抬头苦思的学子看见,立即灵光一闪,词如泉涌,率先道:“晚辈恰得一诗,请几位前辈指教。”
“说吧。”坐在最左边的老者慈祥笑道。
那学子拱拱手,接着侃侃到来:“结客佩吴钩,横行度陇头。雁在弓前落,云从阵後浮。”
“倒有一番豪情意气,壮观气象,是为上乘之作。”左边老者捋捋胡须,品评一番。
另外两名老者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肯定了这名学子的诗作。
“多谢三位前辈。”学子一喜,恭敬行了一礼,便退回原位去了。
紧接着又有一名学子上前拱手行礼:“晚辈也得了一诗,请三位前辈指教。”
得了三人许可后,他先走到亭外随手折了一条柳枝,然后才信口吟来:“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与前者倒是风格迥异,尽写离情别思,柳尽花飞思不尽,辞藻朴素,情意深切,且言有尽而意无穷,妙极,妙极。”还是左边那名老者开口称赞道。
魏晋之后,不论南北都兴起了一股浮华艳丽的文风,后有人提出了文风复古,这才逐渐有所转变。虽然还是前者占据统治地位,但也有不少人推崇起朴素文风了。
听到老者称赞,这学子忙谦虚的拱手道谢,然后退了回去。
不过众人也看出来了,这三位显然更偏向于后者。
之后不断有人上前展示才华,佳句频出,竞争越发激烈,倒是将诗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忽然,李璋的侄子李叔良看向杨广,先是拱手行礼,而后话锋一转道:“素闻晋王殿下少有才名,资质聪慧,不知今日我等可有幸见识受教?”
李璋和李韶微微皱眉,虽然他们李家确实不太待见杨广,但也没必要表现出来,更没必要刻意招他啊。
只要晋王安安分分不惹事,那对他们李家来说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然而这李叔良先入为主,本就存了轻视杨广的心思,又如何按捺得住想让他出丑的念头?
杨广闻言,不动声色的上前几步,先朝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开口道:“少有才名不过是世人抬爱谬赞,孤更不敢指教什么,不过今日此地胜友如云,又有前辈指教,孤便献上拙作请教一番。”
这话可谓是很客气了,丝毫没有打陇西文人的脸,反而给足了他们面子。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杨广这么尊重他们,那他们自然也会尊重杨广。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纷纷请杨广作诗。
杨广沉吟少许,而后缓缓吟道:“风归花叶散,日举烟雾收。直为求人隐,非穷辙迹游。”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震。
尤其三位老者,更是目露精光,身形微微颤抖,甚至激动的眼泛泪花。
“可惜老夫老矣,老矣!”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哭的老泪众横,毫无形象。
他们遭逢乱世,苦苦挣扎,勉强自保,却无处施展抱负。如今得遇明主,却垂垂老矣了,只恨生不逢时!
一众文人学子也大为触动,心生敬意。
却说杨广这诗是何意?前两句“风归花叶散,日举烟雾收”便是指明君现世,乱世将终,借以指代开皇帝杨坚;而后两句“直为求人隐,非穷辙迹游”,便是表达了当今天子求贤若渴的心思。
站在杨广身后不远处的裴矩听了,却是有了不同的想法,他觉得杨广这是话里有话。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觉得杨广的确是一位明主。
不论才华气度,杨广都是一等一的。而性情也在黛琦的教导和影响下,逐渐消磨掉了乖张暴戾的一面,变得越发沉稳和平和。这样的主公自然是极有人格魅力的,也会不自觉的吸引别人追随于他。
裴矩此人说不上是忠臣,甚至还有些奸猾,但却无比识时务。也就是说,如果君上是昏君,那么他就是佞臣;如果君上是明君,那么他也将会是留名千古的贤臣。
这样的人滑不溜秋,却是最适合官场,也最适合辅佐明君的。
裴矩觉得此次出巡的确意义非凡,心中也渐渐有了决定。
“姜太公八十拜相,百里奚七十入秦,岂晚乎?”前边,杨广看着哭作一团的三人反问道。
三人一震,随即起身严肃一拜:“晋王殿下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等受教。”
“我等受教。”其他文人学子也纷纷拜道。
李璋面色有些难看,他今日邀请杨广参加诗会一为试探虚实,二为杀杀他的威风,却不料竟让他出尽了风头。
“晋王殿下才高八斗,我等自愧不如。”一名学子心悦诚服道。
“今日最佳,当为晋王。”
“各位承让了。”杨广再次谦虚拱手。
李璋只能宣布杨广最优,让人将李家珍藏的古籍取来送给杨广。
杨广道了声谢,然后将竹简递给裴矩,裴矩连忙上前接过。
有了杨广金玉在前,之后的人便不好意思再献丑了,于是诗会便到此结束了。
李璋对众人表达了一番能前来赴会的谢意,然后笑道:“老朽还为诸位备下了酒宴,望诸位能开怀畅饮,尽抒豪情。”
“多谢李老先生厚爱,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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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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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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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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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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