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眯了眯眼,心道她这个长姊果然是吃准了阿爹阿娘愧对于她,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都会应她的。
也幸好他没有猪油蒙了心,一得到情报就去告发她,否则狐狸能不能打着还两说,但这身骚却是去不掉了。
杨坚和独孤伽罗本就对这个长女心存愧疚,如今听她这么一番陈情,不由得心软了。
沉吟少许,杨坚轻叹一声,还是同意了:“也罢,朕可以为你们赐婚。不过阿英与王子都还年幼,不必急于完婚,王子若真喜欢阿英,那便陪阿英留在长安多陪乐平几年,这几年你们也能多多培养感情。且乐平为夫守节,膝下只有阿英一女,朕实不忍心阿英远嫁后乐平一人孤苦无依,故而你们完婚之后还需为乐平留下一二香火。”
皇帝果然是皇帝,即便再心软、再疼爱女儿,却也不会置心中疑虑于不顾——此事来的蹊跷,他自然会有所怀疑,所以他便留了一手。
不管雍虞闾和宇文娥英是真的一见钟情想要结成夫妇,还是别有用心,只要把他们扣在长安,再多的诡异也无处可施,过个几年自然也就随时光消散了。而且将人放在眼皮底下,他也能随时观察,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说完,他便盯着几人,观察他们的反应。他已经说了,若王子喜欢阿英,便陪她留在长安陪乐平公主几年,若是他不答应,那便说明他们之间并不是真爱,顶多也只是宇文娥英一厢情愿,那么他们之前所言便都可以推翻了。
在此情形下,他完全可以用绝不允许外孙女受委屈的理由收回前言,取消赐婚。
而若是他答应了,那便只能按照他安排好的路来走——留在长安陪乐平公主,并且完婚后还得为乐平公主留下一二香火才能回突厥。在此之前,杨坚又加了个乐平公主为夫守节的前提,便是断了她以“自己可以再生”的理由反驳的可能。这一二香火只能由宇文娥英来生。
而这留下的香火自然也是牵制他们的把柄,对于突厥人来说或许子嗣不算什么,但对于乐平公主和宇文娥英两个女人来说,子嗣足够牵制他们了。
一句看似关爱子女的叮咛嘱咐,却暗含了环环相扣的算计,令人无论做那种选择都逃脱不开。
即便是处罗侯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也不得不承认帝王心术的可怕,不动声色,了无痕迹,却又机关算尽,杀机无限。
事到如今,即便他心中再不乐意,却也不能反驳半分。否则先前所做一切俱都前功尽弃,且已经引起了杨坚的怀疑,即便这桩婚事不成,他也会对乐平公主和宇文娥英多加关注。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圣人爱护子女,拳拳之心,令人敬佩。臣下与王子俱都深有感触,王子亦愿意留下陪伴宇文县主和乐平公主,以示相爱之心。”处罗侯躬身行了一礼,心悦诚服道。
雍虞闾在叔叔暗中瞟来的眼神的暗示下,连忙上前附和:“臣下愿意留在长安。”
“好,好,王子果然真情真性。”杨坚笑着夸赞道,随后挥挥衣袖,示意他们坐回原位去吧。
之后,其余部落的使臣也依次上前进献贡品,表达臣服交好之意。
宴会后,独孤伽罗和杨坚将乐平公主叫去了椒房殿。
“突厥乃蛮夷之邦,不堪教化,你怎舍得将阿英送入狼群虎口?”独孤伽罗也是真的关心长女和外孙女,不然也不会如此疾言厉色。
乐平公主也怨恨过,抗争过,但也明白何为大势所趋,所以她收起了所有的怨念和不满,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低眉顺眼略带委屈的模样,令他们不自觉便对她心软下来。
“少年慕艾,阿英喜欢雍虞闾,我这个当娘的又如何狠得下心棒打鸳鸯?那雍虞闾王子我也看过,不似其他突厥人那般野蛮凶狠,反倒像是世家小郎一般彬彬有礼,甚至带了些怯弱,想来也不会欺负阿英的。”
独孤伽罗见她说的情真意切,不由得迟疑了几分:“阿英当真看上了雍虞闾?”
乐平公主苦笑一声:“都是冤孽啊,可我又舍不得那孩子伤心半点,有什么苦楚都由我受了就是了。”
这是暗指“孤苦无依”了。
“罢了,你回去吧,好生教养阿英,莫让她日后受了欺负去。寻常时候,也多带阿英入宫来看看我。一想到阿英将要远嫁,我是真舍不得啊。”独孤伽罗疲惫的摇摇头道。
乐平公主是她的长女,对她的降生,独孤伽罗自是欣喜的,也对她倾注了许多心血和母爱。后来嫁于皇家,又在宇文赟那受了不少屈辱,独孤伽罗对她是十分怜惜的。
然而她们母女之间终究还是隔了一道权力的沟壑,堪比天堑,再难愈合。
乐平公主恭敬告退。
“沙钵略狼子野心,虽一时臣服,但终为后患。”独孤伽罗淡淡的语气中带出一缕杀机。
“朕已命长孙晟暗中经略,离间分化,突厥地势复杂,且气候与中原迥然相异,只能徐徐图之了。”杨坚轻叹一声,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就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除之不尽。
当年汉武帝穷兵黩武,打了匈奴几十年,虽然的确收效颇大,但内耗也极大。而匈奴不过十余年便又恢复了元气,继续南下侵略。
独孤伽罗虽然参政,但极少干政,一般只提建议,却不会左右皇帝决策。只是她远见卓绝,皇帝多有采纳,故与二圣临朝无甚区别。
如今见杨坚已作决断,独孤伽罗便不再多言,转而轻叹一声,无奈道:“你说阿英怎么就瞧上雍虞闾了呢?我中原世家贤才俊彦无数,哪个不比蛮夷优秀?”
“少年心性,几年后未必还如此。”杨坚轻笑道,倒是不怎么看好他们。
这又是他的另一重用意了,这世上毕竟还是爱侣少、怨侣多,不是每一对情侣都能矢志不移的。
如今宇文娥英瞧雍虞闾新鲜,说不定过个一段时间就厌倦了呢?
便是处罗侯也想不到,杨坚在大殿上转念之间就算计了这么多。
突厥使臣很快就离开了,只有雍虞闾留了下来,杨坚封他为柱国,赐了柱国府。xǐυmь.℃òm
之后雍虞闾果真日日去乐平公主府拜访,每日都只留半日,到了中午便离开,从不在乐平公主府用燕食,更不可能在公主府用飨和留宿了。
故而世人也只道他用情至深,而没有传出他与宇文娥英苟合的流言。
“这雍虞闾这么做有点奇怪啊。”黛琦也有点懵了,“就算他们日日表现的恩爱非常,官家也不可能提前开恩让他们回突厥去,难道他还真准备做个几年的秀?”
要知道半途而废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呢,不然到时候更让人诟病。
如果雍虞闾真的这么爱宇文娥英那倒说得过去,然而那个货上元节晚上还直勾勾盯着黛琦看呢。转个天就对宇文娥英情根深种?
除非是宇文娥英给他下了降头。
“或许,他们想在长安做些什么?这么做虽然不能让阿爹开恩,但日久天长了,也能取信阿爹阿娘。”杨广琢磨道。
“官家和娘子可没这么好糊弄。”黛琦对杨坚和独孤伽罗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心道雍虞闾和乐平公主想在长安搞事这步棋比让宇文娥英远嫁突厥还要烂。
至少突厥远离长安,他们想搞什么杨坚和独孤伽罗还真鞭长莫及,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还想翻出浪花来,那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杨坚既然生疑,那么明里暗里派去盯着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少,但凡他们有所异动都会被禀报到御前。不是雍虞闾做几天秀,杨坚就会放宽了对他们的监视的。
“有阿爹和阿娘看着,就无需我们多操心了。”杨广道,“正月快过完了,很快就会到了夏日,我也该上表申请外出巡视大索貌阅和输籍定样的成效。”
自这两项新政推行以来,全国的人口户籍都被盘查了一遍,查出了大量的隐户。民部众官员每日都需要统计大量数据,忙得不可开交。
而据盘查结果反映,越是繁华之地,反而隐户越多。
只因繁华之地高门大户众多,依附在其门下的隐户自然就多,有些大世家中更是隐藏着数万人,这些人全部没有入户籍,所以也不可能会交税。
而越是大世家便越不将皇权放在眼中,原本想要盘查他们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幸好杨广以铁血手腕打开了局面,而民部也不乏能人干吏,软硬兼施之下,总算基本完成了盘查。
其中任民部侍郎的裴矩入了杨广的眼中。
“你觉得此人如何?”杨广指着卷宗中裴矩的名字问道。
黛琦瞧了一眼,心说她这股妖风吹得还真厉害,如今的历史走向已经歪的一塌糊涂了。不仅出现了不曾出现过的雍虞闾求娶宇文娥英之事,甚至连裴矩这么个名人的命运轨迹也变了。
历史上裴矩此时正在担任给事郎,可如今却任了民部侍郎,也提早被杨广注意到了。原本,应该是杨广担任行军元帅南下伐陈,裴矩担任元帅府记室才会被杨广注意到他的才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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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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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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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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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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