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一路快步走来,很快便到了里屋。
元氏早在听见动静时,便收敛了神情,匆匆起身出迎。
“殿下。”元氏弯身行了一礼。
“事情孤已经知道了。”杨勇冷淡开口道,“此事的确是阿云不对,但她如今已遭到了惩罚,你是东宫主母,当有容人之量。”
元氏心中一颤,随即极力克制住了愤怒,低声应道:“是。”
如今,她是彻底死心了。
“如今阿娘将皇长孙养在你膝下,你便要好生教导于他。”杨勇叮嘱道,“虽说阿娘不许阿云与阿俨相见,但母子连心……你放心,孤不会让你将阿俨还回去,但若阿云想他了,私下见见,你便当做不知。”
“是。”再次应是,元氏心中已无波澜,只余一片冰冷。
杨勇见她如此顺从,心中稍稍满意几分,但依旧有些不放心,便又警告几句:“你记住,你到底是东宫的人,明白吗?”
“妾身明白。”元氏温顺道。
杨勇此意无非是警告别什么都到阿爹阿娘面前去说,东宫才是她的归宿,她需清楚自己的立场。
“好了,你好好养病,孤先走了。”杨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竟是不愿再在她这多待。
元氏微微躬身,待送走了杨勇后,她抹去目中的微微泪光,神色阴寒。
“君若无情我便休。”元氏想起黛琦劝她的那句诗,“大郎,从今日起,我不爱你了。”
元氏距离黑化又进了一步。
之后云宝林倒是真的消停下来,每日除了问安之外,足不出户,只乖乖等杨勇回来临幸。当真如她说的那般,只一心为杨勇生儿育女。
倒是云定兴得知女儿被贬,心中很是慌乱了一阵,连忙搜集一批奇珍异宝送去了东宫献给杨勇。
杨勇对云宝林依旧宠爱,自然也不会厌弃这个经常给他送好东西来的泰山岳丈。
云定兴见杨勇并未因云宝林做了错事被贬而厌弃她,心中遂安定下来。
却说杨坚命人一番查探之后,竟是查到了越王宇文盛的头上。
杨坚看着查探结果,微微皱眉:“五王俱在京城,如此兵行险着,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
他素来是倚仗独孤伽罗的,于是便拿去与独孤伽罗一起商议了。
“竟是宇文盛?”独孤伽罗也惊讶了一下,随即深思起来,“五王被软禁京城,倒也有可能狗急跳墙,便想出这么一招颠覆我大隋的离间之计。试想,若二郎没有识破其奸计提前布下后手,又将会是何等结果?”
杨坚闻言,不禁点头:“娘子所言有理,若真被其得逞,我大隋内忧外患江山不稳,朕也一时无暇调查真相,说不定便真被他们颠覆了大隋了。”
“且宇文盛还让宇文招替他顶了罪,你我目光也会一时放在宇文招身上,而关注不到他。”独孤伽罗补充道。
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那尉迟迥推出了赵王幼子,如此一来赵王便成了活靶子,反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宇文盛便能趁机隐居幕后浑水摸鱼。
“宇文皇族终究是一道隐患。”杨坚目中闪过一丝杀机。
仅仅除去一个宇文衍还是不够,需将他们连根拔起才行。
“待郧国公班师回朝,正好借机一并发落,先处置了宇文盛。”独孤伽罗建议一番,“至于其余四王,自有时机。”
杨坚听从她的建议,待韦孝宽班师回朝之时,便立即下令拿下了越王宇文盛,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宣布了他勾结尉迟迥造反的罪行。
尽管宇文盛大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却无人敢为其求情,就连他的兄弟也以为他欲踩着众兄弟上位,心寒之下也纷纷保持缄默。
此次叛乱,尉迟迥自尽而亡,余下逆贼也都被韦孝宽押解回京,只有赵王幼子失去了踪迹。
杨坚下令处死了叛逆,然后对一众功臣进行了封赏。
得知结果的杨广和黛琦,心道杨勇果然早有准备,想凭此扳倒他确实有些异想天开。
“来日方长,二郎切莫灰心,总有你出气的一天。”黛琦趁机拉拉小手安慰道。
杨广不动声色的抽回小手:“如今大兄亦是圣眷正浓,即便查到他头上,阿爹也顶多训斥他几句,再小惩大诫一番。而且也谈不上出不出气,本就立场不同,各凭手段而已。”
要说不生气也不可能,在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他的确很生气,但再大的气经过这么久也该冷静下来了。
“二郎胸襟越发宽阔了。”黛琦欣慰不已。
杨广发现他这个师父是越来越喜欢动不动就夸他两句了,想想还是有点小羞耻——晋王殿下耳尖不自觉红了。
黛琦没去注意杨广的表情,又兴致勃勃的说起了别的:“明日就是上元节了,我们去逛庙会赏灯吧?”
“嗯。”杨广点点头,应下了。
只觉黛琦这么能折腾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这偌大的晋王府每日都充满了朝气与活力。他以前在随国公府时,哪怕兄弟众多,也是不曾体会过这些的。
大兄与他年纪相差太大,玩不到一起去;三郎胆小,总是怯弱的如同一只小兔子,并不敢跟他玩闹;四郎太熊,总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欺负弟弟、不服兄长,也玩不到一块去;五郎太小,才刚会走路。
反倒是他这个师父,不仅跟他男女有别,还差着辈分,偏偏能折腾出许多花样来叫他应接不暇。
上元节这天,宫中设宴宴请群臣,杨广和黛琦也入宫赴宴去了。
吃过宫宴之后,天色已经大暗。
长安城的天空放起了烟花,城中也挂起了无数的花灯。
火树银花,不夜长安。
杨广和黛琦出宫后,便如约逛起了庙会,赏起了花灯。
如今的庙会还没有后世那么多娱乐项目,不过仅仅是烟花和花灯便十分赏心悦目了,还有许多奇思妙想的灯谜供人猜玩。
若能猜中花灯中的灯谜,便可拿走那只花灯。
庙会上人山人海,各种叫卖声不断,一派繁华之象。
河中游船缓行,船身上也挂满了各种花灯,五光十色,光彩照人。
“二郎,我们去放花灯吧。”黛琦拉着杨广挤过人群来到岸边,在一个小贩的摊位上买了两只小巧玲珑的花灯,一只给自己,一只则给杨广。
“你信这些?”杨广狐疑道,这货怎么也不像是信鬼神的人吧?
“心诚则灵嘛。”黛琦煞有介事的说道,随即又话锋一转,“其实信不信倒在其次,只是寄托一份美好的愿望而已。”
于是两人蹲在河边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放入花灯中,然后小心的将花灯放进河里,任它随波逐流。
放完后,两人对视一眼,莫名笑了。
谁也没有问对方许的什么愿望,然后便起身继续向前走。
前方正好有个猜灯谜的摊位,黛琦顿时来了兴致:“二郎,我们也去猜几个花灯来吧?”
杨广心说这做工粗糙的花灯要来有什么用?你要想要,宫里多得是精巧的。
不过架不住黛琦正在兴头上,杨广也就随她去了。
到了摊位前,黛琦垫着脚挑选了一阵。
“这位小娘子,我这些花灯可都是极好的,不论选哪个您都不吃亏。”摊主笑着推销道。
黛琦一心二用的问道:“怎么猜?”
“十个五铢钱猜一次,最多猜三个,若猜不中即止。”摊主说了个价钱。
黛琦掏啊掏,掏出十个钱来:“呐,给你,我要那个六面的。”
“好嘞。”摊主接过钱,便取下了花灯拿出里面的灯谜,道,“这个简单,您听好喽,‘千里草,十日卜’打一古人名。”
这确实挺简单,只要对历史有点了解的都知道。都不用杨广帮忙,黛琦自己就猜出来了:“董卓。”
“小娘子真是心思机敏,来,这花灯是您的了。”摊主恭维了一句。
黛琦颇有成就感的接过花灯,然后挑起了下一盏:“那个莲花形的。”
摊主依言拿下,取出里面的灯谜:“这个可有点难度了,‘明月当空人尽仰’,打一字。”
“唔。”黛琦凝眉思考起来。
杨广默默看着她,只等她回头求助。
但黛琦表示这个还难不住她,只思考了片刻就猜出了谜底:“空和尽都为无,明字无月便是日,仰字无人便是卯,日与卯结合便是昴字。”
摊主微微惊讶,这回是有点服了:“小娘子才气过人,佩服佩服,您的灯拿好。”
黛琦又猜中了一盏花灯,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她将两盏塞给杨广提着,然后精挑细选了一番,最终选中一盏蟠螭灯。
摊主面色凝重了少许,忍不住劝了她一句:“这可是我的镇摊之宝,可不好猜啊。”
“无妨,无妨,反正我已经猜了两个了,这个猜不中也不打紧。”黛琦不在意道。
摊主无奈,只好取下这盏蟠螭灯,拿出了里面的灯谜:“‘只晓天’,打一俗语。”
黛琦:“……”嘶,确实挺难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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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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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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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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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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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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