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嘴角抽了一下:“说来惭愧,不过是粗心大意罢了。”
谢玉就是找个话头,见他不愿多说,便转移话题:“剑圣剑法精深,我本想讨教几招。只是如今剑圣有伤在身,恐无法动用内力,那可否演示几招剑招?”
朱邪闻言,也松了口气。他虽痴迷剑道,但也不至于缺心眼到不顾自身。若谢玉执意要与他切磋,他还真不想答应。如今听他这般“体贴”,倒也有些感激了。
只是演示剑招,不用内力,以他现在的状态还是撑得下来的。
而他对剑道确实热爱,有一个同道中人与他探讨,他当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不得不说,谢玉哄人还是很有一套的,不动声色的便达到了投其所好的目的。
朱邪应了下来,可随机又有些欲言又止。
“剑圣有何难处?”谢玉十分善解人意。
“哎,”朱邪有些汗颜,“可否借剑一用?”
谢玉微愕,随即温润一笑,解下了佩剑递给他:“请。”
朱邪接过他的佩剑,端详了一番,目中闪过一丝爱惜之意。
这大抵是剑痴的通病,看见好剑总是忍不住“怜惜”。
“此剑名为霜竹,乃四君子剑之一。”谢玉介绍道。
“冷如霜,傲如竹,的确好剑。”朱邪点头赞叹。
接着他便握住了剑柄,信手挽了一道剑花,随即连贯着使了数道剑招。
即使没有动用内力,也依旧锋芒毕露,杀气凛然。
肃杀,冷冽。
这就是剑道的独到之处。
霜竹剑寒光熠熠,剑招连绵如冰莲绽开,自朱邪起势,他便宛如自成一片世界,令人既沉浸其中,又可望而不可即。
宗师之境,返璞归真。
谢玉看的心痒难耐,便信手折了一根竹枝,随后跳了下去刺向朱邪。
当然,他也没有动用内力。
朱邪正舞的尽兴,见他攻来,便转身回防,挥剑一挑,剑尖便勾住了竹枝,两者几番纠缠,光影交错,时而凌厉如宿敌,时而又缠绵似情侣。
当真是平分秋色,难舍难分。Χiυmъ.cοΜ
谢玉从容拨开刺向面庞的剑尖,猛然回身反手刺去。
朱邪收剑挡住了竹尖,顺势一挥将他的力道推了回去,又转动剑柄横剑刺出。
剑尖与竹尖对撞在了一起。
剑尖摧枯拉朽一般刺入竹枝,竹枝顺势裂开,碎作了数片。
朱邪及时停手,谢玉也松开了手,任凭碎裂的竹枝洒落一地。
两人顿了几息,随后朱邪收剑,肃杀之气瞬间消弭无踪。
“剑圣之术果然高明。”谢玉由衷钦佩道。
朱邪摇摇头:“谢左使才高明。”
朱邪浸淫剑道数十年,眼光毒辣的很,自是看得出谢玉的剑法已经达到了不拘于形、随心所欲的境界。
这让他无比心惊,谢玉才多大年纪?朱邪自问他在谢玉这个年纪是绝无这等造诣的。
朱邪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三十六岁了,只不过功力高深驻颜有术,使他看起来才二十六七。
可谢玉却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出头的青年。
“若我没看错,谢左使修的是杀戮剑,可却又有一股中正之气制衡之,一阴一阳极为平衡。”朱邪一针见血,“着实罕见。”
“剑圣名不虚传。”谢玉眼中精光更甚,看朱邪的眼神也更加热切,“知音难求,当浮一大白!”
他是越来越喜欢朱邪了。
朱邪却面露歉意:“朱某有伤在身,恐无法饮酒。”
“无妨,等你伤好便是。”谢玉不甚在意,他只是有感而发,却并不强求。
朱邪也觉得这谢左使虽然奇葩了一点,但也不失为体贴之人,又同修剑道,遂也将之引为知己。
他又看了一眼霜竹剑,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它还给谢玉。
“只可惜我那飞雪因我急于逃命,将之丢失了。”想起佩剑,朱邪神色哀恸。
对于剑痴来说,剑就相当于第二条命。虽然当时为了逃命不得不舍弃它,可朱邪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剑为臂之长,剑为我、我为剑,然我亦我。剑在心,不在剑。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论,依我看来,当为‘人在剑在,人亡剑亡’。”谢玉唇角微微勾起,念了一通似乎有些拗口的话。
朱邪闻言忽的一震,眼神瞬间清明,恍然大悟:“谢左使此言当真是令朱某茅塞顿开!枉我被人称为剑圣,却是浪得虚名了。谢左使才是真正懂剑之人。”
不管练什么武功,人才是主导,倘若本末倒置,最终定会误入歧途,身死道消。
谢玉虽未至宗师之境,但因特殊的经历,他只信自己,不信外物,反倒比朱邪这个剑圣看的通透。
倘若他功力再深一些,怕是当真连剑都不需要了。因为他就是剑。
“听君一席话,我之剑心终至圆满。”朱邪对着谢玉深深一拜。
谢玉托起他:“剑圣方才一番演示,谢玉亦获益良多,既为探讨,自当取长补短,剑圣无需客气。”
朱邪亦是爽快之人,当即便道:“还盼日后能与谢左使多多交流。”
“求之不得。”谢玉连忙应下。
两人相谈甚欢,直至朱邪因伤势之故面露疲惫之色,谢玉才起身告辞,并约好明日再来。
原先对苍穹宫颇为抗拒的朱邪,也因谢玉之故,倒真有些不舍得走了。
他来中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印证剑道么?之前抢夺登真隐诀失败还受了重伤,可如今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与谢玉的一番探讨令他恍然大悟,又何需再舍近求远?
谢玉离开客房之后,又去裴谦之那转了转,他过去的时候裴谦之正埋头处理事务。
“你回来了,这些事就重新交给你了。”谢玉不负责任的说道。
裴谦之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他,大抵是眼神太过幽怨,谢玉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跟要变身咬人似的。
“我还问你呢,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裴谦之幽幽道,“就算听了少主之言,适当将事务交出去一些,你也不能一件都不管吧?”
“我这不是忙着建别业么?”谢玉振振有词,“总不能一直住你这,咱也是好面的人。”
裴谦之:“……”
领导没溜,同僚也不靠谱,一个个全是坑货,裴谦之叛教的心都有了。
他就出去了不到一个月而已,结果谢玉这货就把四大护法堂的生意全部丢了出去。
好在他还没糊涂到把收账的权力也交出去。
不然他俩就真的要吃干饭了。
“每年的账本都在,四大护法堂有多少收入你我都门清,还怕他们做手脚不成?”谢玉丢下一句,就飘然而去了。
裴谦之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心说你门清有个屁用,还不是都丢给我?
但不管怎么幽怨,裴谦之还是加班加点帮谢玉擦屁股。
就忙成这个狗样子,他还能想起来将之前运来的海产挑出一份珍贵的以黛琦的名义送去长安进献给宇文赟。
没办法,谁让人是皇帝,哪怕心中再瞧不上他,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周全不是?
宇文赟收到后很高兴,当即命人赏赐了一堆珠宝美玉送到苍穹宫去。
黛琦是收到这些赏赐后才知道裴谦之做了什么的。
“啧,裴谦之真是难得的好管家呀。”黛琦感慨不已。
杨广心说就这你还老挖坑捉弄人家,也不怕哪天他尥蹶子不干了。
黛琦命人将这些珠宝抬下去,皇宫里出来的东西再好也不能卖,真是不划算。
“铁锤,你去看看剑圣,顺便问问他今天有没有空。”
之前她以帮杨广挑选剑的名义把人请了来,总不能自打脸面。
朱邪这几天一边养养伤,一边与谢玉论论道,又没有某个坑货的骚扰,日子过得不能再舒心,伤势也好了五六分,只要不动用内力基本就没事了。
然而一见到铁锤,胸口莫名就一阵绞痛。
“奴婢见过剑圣,见过谢左使。”铁锤规规矩矩行礼。
“可是黛少主让你来的?不知有何事?”朱邪小心翼翼的问着。
真是被这对主仆坑怕了。
“少主让奴婢来请剑圣。”铁锤如实回答。
朱邪眼皮一抖,心说他能不能装作旧伤复发不去?
谢玉也有些好奇:“少主请剑圣所为何事?”
“剑圣曾答应为雁门郡公选一把趁手的剑。”
朱邪:“……”来真的啊?
讲真,他都已经忘了这茬了。
谢玉也觉得奇怪,选剑而已,山上又不是没有懂剑的,还大老远把人剑圣请来?
朱邪也反应过来了,不说别人,眼前不就有一个懂剑的行家么?
所以说黛琦纯粹就是拿他寻开心!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朱邪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跟铁锤走了。
谢玉嫌热闹不够大,也跟着去了。
黛琦见人来了,便拉上杨广一起去了后山宝库。
后山宝库乃是门中重地,有不少高手守护,还有一名九重城的心腹长老坐镇。
黛琦出示了身份令牌,一路验明无误后才被放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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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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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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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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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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