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感觉到大家并不满意她这样做,她似乎又做错事了。
苏阶待人十分温和。乐居里只剩下她一名思惘峰弟子,宫柳烟一开始坐立不安,可苏阶一直同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不紧张了。
严格意义上讲,宫柳烟不算纯正的净灵族,她的父亲是人族,母亲在人界偷偷生下了她,最终生父为了新欢抛弃旧爱,母亲就趁在山门关闭之前回了天虞山。
她本名“柳烟”,跟随母亲来了天虞山后,又被冠了宫姓。
她性子软弱,明知道周围人因为血统问题不接受她,还是一日日地努力融入集体,整天都在做着跑腿帮忙的杂活儿。
苏阶知道她,是因为端宴河特意跟她提过,宫柳烟有个血统纯正的相好,没上思惘峰修行,而是继承了爹娘的豆腐店,以卖豆腐为生。
端宴河特意提她,是因为这家店生意并不好,那男的整日好吃懒做,快把爹娘攒了半辈子的人品都败光了,这时候遇到了宫柳烟,帮他干活儿、打理店铺,好不容易才留住一点生意。
除此之外,宫柳烟还时常下山接一些女红之类的私活儿,挣来的钱都塞给那男的花。思惘峰上无一人不因此嘲笑宫柳烟倒贴,偏生她还苦中作乐甘之如饴。
入夜后端宴河回来了,跟苏阶耳语几句方才入席,席间坐着苏阶、宫柳烟、宫芽儿、妙法、楚诠、端宴河,唯有苏阶一个话多的,却在提筷后也没了话语,宫柳烟吃得胆战心惊,咀嚼的时候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吃到一半,苏阶突然提起她在盈塔的事,道是她看在里面到一个可怜至极的女子,被其他犯人联合欺辱,因为她做的事情任何犯人都看不起。
“那女子犯了何事?”端宴河问?
苏阶:“她替自己的心上人顶罪入狱,结果反被心上人构陷,从活罪变成了死罪,最后是她母亲跪着求遍亲友,才让她关到了盈塔,终身监禁。”
“这……”
宫芽儿咬着筷子,又是惋惜又是震惊,“她既然没错,就没有人帮她申冤吗?”
苏阶:“出来后我有调查过,那人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她被关入盈塔后没几年,她母亲就病死了。”
“实在是可怜。”端宴河摇头叹息。
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楚诠突然出声,道:“她错就错在,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宫柳烟这才注意到那戴着面纱的女子。
她记得这人也跟着宗子进入盈塔,宫芽儿说那是她姐姐。宫柳烟忽的省起她从未摘过面纱,更未动过筷子,那么她坐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宫柳烟对上楚诠的眼睛,那是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氲着淡淡水气,真真是柔情又可怜。
“自欺欺人”四个字反复回响在她耳畔,她不知为何就听出了其中委屈,顿时生出种同病相怜之感,变得神情厌厌。
这话本是由苏阶说的,但是楚诠抢去了,两者效果截然相反。从苏阶嘴里说出,只会让宫柳烟时刻注意言行,并不能反应过来她在点自己,可经楚诠这么一说,她立时就想起了自己的委屈。
那委屈是被她深深掩藏在心底的,诚如楚诠所言,大多数时候她把自己都骗了过去,因而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端宴河道:“身为女子,如若不具备辨别能力,遇人不淑也有她自己的一份功……”
苏阶脚下踢了踢端宴河,端宴河后知后觉止住话头。
那厢,话落入宫柳烟耳中,她缓缓放下筷子,内心决计是吃不下这顿了,可又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她不敢驳了苏阶的面子。
“我先回去了。”
却是楚诠先出声,深色落寞地起身离席。
端宴河目瞪口呆,看向苏阶,意思是:魔尊他咋了啊?咋看着都快哭了呢?
苏阶如何看不出楚诠这是在演戏?可瞧着宫柳烟动了动想要叫他的样子,便只能顺水推舟道:“宫柳烟,你夹点菜给他送进去吧,陪他说说话。”
宫柳烟依言照做,在楚诠房里一待,就待到了大半夜。
苏阶倒是一点不怕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就是气愤楚诠抢了她的活儿。
宫柳烟如若能在她的指导一下提升修为,那么她在思惘峰的招牌就立住了,而只要学生们一心向她,再对付四长老就容易许多。
但苏阶不是圣母心,她知道这宫柳烟没有宫芽儿好指导,得先看看她自己有没有觉悟——如若她甘心待在深渊里,就是十个苏阶伸手拉她也没用。
苏阶本想利用这个故事让宫柳烟自己反思,哪成想她说了半天宫柳烟就跟听个蹩脚话本似的,根本毫无反应,而楚诠一句话就让她动容了。
莫非是因为脸?
苏阶在正殿内也待到了半夜,特意等端宴河安排宫柳烟歇息了,才去找楚诠。
他住宫芽儿隔壁,两人吃穿用度全都一样,房间里放着的无一不是女子之物。苏阶没进门就看到了房内陈设,边咋舌边迈步进去,看到楚诠临窗望月,她道:“你还真是演戏演全套!”
楚诠回眸,眼角睫毛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显然刚哭过,那股子泫然欲泣的模样,给苏阶看得心惊肉跳。
什么是燕妒莺惭?她现在就是又妒又惭!不得不承认在容貌这件事上,她输给了自个儿相公!
“宫柳烟回去了吗?”楚诠问,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苏阶心下好一顿吐槽他收放自如的演技,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太晚了,端宴河留她下来歇息,应该明日再走。”
楚诠看着苏阶。
苏阶立时就明白他要干什么,道:“你有话直说!”
楚诠扬唇:“我帮你吧。”
陈述的语气,却是在希望她能点头。xiumb.com
楚诠已经很多年没帮她出谋划策了,很多事情苏阶也应付得了,他这么说,是希望两人能再回到羡仙院时的模样。
“少来!”苏阶轻哼,“你把宫柳烟引走,分明就是为了要挟我!”
“这一次是要挟,但也是真心……”
楚诠上前,握住苏阶的手,指腹在她的掌心摩挲:“我希望你后面都能接受我帮你出谋划策,我想做你的狗头军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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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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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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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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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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