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腹中空空,自然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的,可干呕的滋味难受至极,她恨不能把胃蜷成一个小点,恨不能把自己也卷进去。
苏阶伸了伸手,想抚慰她什么,末了,又选择了沉默。
在得知昭若对她做的所有事后,苏阶并不恨她,甚至连生气也不觉得。她只是悔恨,悔恨自己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幽靖身上,而忽略了昭若。
苏阶施了咒,昭若很快无意识地昏睡过去,将人背到树下半躺着,苏阶又将火挑旺了些,便起身,跟着沧赫一起挖土。
没有铁锹,他们都是用的士兵们的弯刀,沧赫见状,停下动作:“不过都是幻象,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你不也是?”苏阶卖力地挖土,“既然知道是幻象,把她们扔这儿不管不就行了?”
“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不该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这里也算是齐月国曾经的国土,把她们葬在这儿,也算回家了。”
没想到他还有柔情的一面,苏阶不着痕迹瞥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我没你想的那么多,我就觉得,对待生命应该敬畏。”
等把所有人都安葬完,天也快亮了,而追兵竟然还没有赶来,沧赫稀奇道:“你还布了结界吗?故意不让幽靖找到你?”Χiυmъ.cοΜ
“那倒没有。”苏阶指着林中弥漫的雾气说,“应该是瘴气变浓了,追兵们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呢?”
苏阶坐到地上,支起一条腿,手肘架在上面,看向沧赫时眼底多了几分随性。
她问是这么问,但沧赫已经看出她决心要跟幽靖对着干了,翘起嘴角道:“我临阵倒戈,已经回不去了。”
“那就委屈你同我们一路,帮我背下昭若。”
两个都是聪明人,苏阶没有点破沧赫意图,还略微恭迎地替他把话圆过去了,沧赫挑眉看她一瞬,蓦地觉得她顺眼许多。
“昭若此前是想去土城的对吗?”苏阶问。
土城也算齐月国领土,但在海岸线上,与内陆还隔着布满瘴气的树林,因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此次齐月国覆灭,土城是唯一没受到波及的地方。
昭若其实并未同沧赫说过要去土城,但只要长着眼睛的,看到她不要命地往土城跑,都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可惜土城兵力薄弱,没有能战之人。”
“没有就没有吧。”苏阶抬手挡了挡刺眼的晨光,“我们先过去,把人医好。”
路上,苏阶问沧赫可有寻到出去的办法。
沧赫说:“你那天雷是从外面引来的吧?当时我有留意,但没看到有什么结界受损的征兆。”
“那困住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力量?”
这话沧赫可答不上来,随口道:“没准是心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阶想起那老头意欲将她收入水镜时,打着的是“考验”名号。
……
得益于苏阶,昭若难能睡足了一觉,从头到尾没做梦,醒来时觉得阳光分外耀眼,耳边还听到了鸟叫。
她睁眼,看到一室简陋,正巧苏阶端了篮子推门进来,看到她醒了,笑问:“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怪昭若晃神,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叫她不敢相信。她怔然接过苏阶递来的水,嘎声:“悬厘,你把我带到了哪儿?”
她窃以为,悬厘上达天听,死后必是要回到天上的,而自己害她横死,必是要被打入地狱。可现在两人却在一间四壁萧条的木屋内,悬厘一身柔光,而她恶浊邋遢,她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地方能同时容纳她们。
“你觉着呢?”苏阶眉眼含笑,示意昭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昭若照着做了,喝完水才想起来,自己没死,悬厘也没死,她还要自己日后事事听她的作为补偿。
原来一死了之是很容易的事情,难的是在做了这些之后再去面对故人。
杯子攥在手心,昭若几乎不敢再抬眼对上苏阶。
“这个地方其实还挺清苦的。”苏阶兀自把话接了下去,“没有绫罗绸缎,没有笙歌燕舞,蔬菜也不如咱们那儿的好吃。”
窗边送来的风是咸的,鸟的叫声是海鸥。在意识到这些后,昭若本就有些怀疑,听苏阶这么说,连忙推开窗去看外面:“这里是土城吗?我们来土城了?”
“是的。”
苏阶拿起绒毯搭在昭若身上,也探出头,静静感受海风拂面。
“这个地方特别穷,这家主人肯把房子借给我们住是需要报酬的。我和重游身上都没钱,就跟人签了卖身契,每天都要出海捕鱼,等你伤好了,记得多挣点钱把我们赎回来。”
“……”
苏阶回眸,看着她笑:“听见没有啊?”
她又用手肘蹭蹭她,“听见了吱个声儿啊!别告诉我你想跑路了。”
“我……”昭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良久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苏阶有意想跟她多说点话,便望着天空调侃道:“你说土城这个名字也不知是谁起的,搞得我还以为是处在沙漠中心,哪曾想到了一看,一望无际的海!这不应该叫海城嘛!”
“早年这里发生过海啸,百姓死伤无数,但因这里的人和海有感情,把海洋当作他们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肯迁移,先帝便摘了这里的名字,冠以‘土城’二字,以土掩水。”
“哦,这样啊。”
昭若认真作答,倒是让苏阶觉得尴尬起来,挠了挠耳后,思索着又该与她说些什么才好。
好巧不巧,沧赫抱着一大桶活蹦乱跳的鱼来到院中,苏阶眼睛一亮,指着道:“他!你昏迷的时候他守着你好久,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了!”
“什么?”昭若在这里看到渔民装扮的重游很是吃惊,听苏阶这么说,更是露出大大的疑惑。
然而苏阶却看到救星似的奔向院中,边比划着边把沧赫往房里引。
“昭若醒了!你赶紧跟她说说话!我骗她我们签了卖身契,你不要说漏嘴了!我们首要任务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多做事别乱想,知道么!”
沧赫被苏阶推进房间,然后咣当一下,关上了房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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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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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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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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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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