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无一不是血淋淋的脸,怒目圆瞪,质问她为何至今还大仇未报。
她的母亲,她年少时最崇拜的人,扯着她的肩膀,骂她不知廉耻。
她想哭也哭不得,喉咙如火烧一般,胸腔里更是像被什么碾压过,撕心裂肺地疼。
……
睁开眼,她先是被光刺得一疼,耳膜极尖锐地响起声音。她闭眼缓了缓,再度睁开时,才得以看清眼前。
苏阶守在她床榻边,再往后是医师,接着是沧赫、幽靖。
梦里的声嘶力竭和眼前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反倒衬得眼前不真实起来。昭若哑着嗓子叫了声,试图起来。苏阶在她身后垫了软枕,然后换了医师近前来替昭若诊脉。昭若见苏阶嘴巴开开合合,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见,不由说:“你坐过来,我听不见。”
苏阶脸色一变,连忙问医师,医师摆了摆手,面色凝重地去探她的脉搏。
半晌,医师收手,道:“心病难医,这位姑娘还是找个人好生开解才行。”
旁边沧赫听得,眸色一黯。
苏阶在医师为昭若诊脉的时候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对方下一瞬就说出什么大病来,如今听得是心病,她眉宇间忧虑未散,坐到昭若身边,握住她的手:“现在可还听得清?”
昭若还在耳鸣,但她干咽一口,倒是能听见苏阶说的后面几个字,扯了扯嘴角笑:“听到了。”
两人在幻境中初见时,昭若对她虽冷冽,但至少人是安然无恙的,现如今……xiumb.com
苏阶看着她瘦了一大圈的脸,眼眶处更是陷了两个坑,来不及说下一句,眼睛就先红了。
都是玲珑心思,昭若见她这模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吧?”
“不,没有。”
苏阶慌忙摇头,一把抹了泪,又扭头问身后:“我可以单独和她待一会儿吗?不会太久。”
闻言,幽靖冷声:“我说不让你单独和她待了么?”
“没有。”苏阶的声音染上几分无奈,但还是好脾气地道,“我这不是在询问你的意思吗?”
幽靖觑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径自离开。
他一走,沧赫也不好继续再待下去,便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苏阶于是复又过来握着昭若的手,嘱咐她这几日注意休息,她一定常来看她。
昭若垂眸,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方才幽靖和她的对话虽只有两句,可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暧昧,昭若不确信是她真的迷惑住幽靖了,还是她沦陷了。
“你法力恢复了么?”昭若问。
“当然。”苏阶指尖蓄起一簇光亮,扬给她看。
昭若眼睛狠狠一亮,不想却听苏阶说:“我翻过古籍,扭转时空可能会伤及无辜,代价太大。”
“你喜欢上幽靖了,是吗?”
苏阶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昭若,我更心疼你。我希望你能明白,剥削到极致一定会引起社会变革,这样的事情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一样会发生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昭若一字一顿,漠然看着她,似是她如若不回答,她就会一直问下去。
“……”苏阶无声叹息,“没有。”
“用你的信仰、血脉起誓,说你没有喜欢上幽靖。”
不同于长朔国的一点是,齐月国相当注重血统身份,悬厘虽说是被领养,可在族人心中祭司只是入轮回换了个名字,血脉还是一如既往的神圣而庄严。
苏阶扪心自问是不喜欢幽靖的,真要她发誓她也做得到,可现在她们身处幽靖的军营,谁知道门外会不会有人监听?更可怕的是,她总觉得幽靖就站在门外。
她皱着眉,朝昭若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昭若反应过来,不想为难她,也不好就此作罢,便冷硬着语气接着问:“你还记得昔日同窗的模样吗?我刚刚梦见她们了,她们全都在向你问好。”
“昭若,梦境说白了不过是心中所想。你仔细想一想,她们临死前可是真的要你为她们报仇?”
“够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还是走吧!”昭若把头别到一边,再不去看她。
苏阶一梗,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明白现下说什么都是枉然。昭若分明还未放下仇恨,而自己又给她背叛的假象,她思来想去,到底是不放心,轻轻在她耳边说:“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昭若掀起眼皮,复杂地看向她。
苏阶回以她坚定的眼神。
慢慢的,昭若眼底的情绪软了几分,掏出个雪白莹润的珠子,塞到苏阶手里。
“保命的。”昭若声音很轻,“你记得在面对那个暴君时,一定要时时带着。”
苏阶将珠子妥帖收好,给昭若喂了杯温水,又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角,这才缓步离开。
病榻上,昭若注视着她的背影,到底是红了眼眶,嘴唇翕动,悄无声息和她说了声对不起。
苏阶出来后,果然看到了幽靖,而幽靖也不打算隐瞒偷听的事实,开门见山道:“不欢而散了?”
苏阶回以他“明知故问”的眼神。
幽靖似笑非笑,走到她身前,道:“昭若的性子其实比我还要偏激几分,不然她也不会放心将你留在我身边。”
他这边其实还好处理些,苏阶目前更为担心昭若,她听不得“心理方面的疾病”,也不舍昭若离开自己,便一脸严肃对幽靖说:“你答应过我的,不准食言。”
这话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起先是要他保证昭若的人身安全,后来又是要他放了昭若,幽靖很想反问一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讲信用吗?”,但回眸看到苏阶缓缓褪白的脸色,他又下意识抓住她:“你怎么了?”
“没事。”苏阶推开幽靖的手,站着缓了缓,真假参半地道:“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端晏河是为了救她才被吸入水镜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人全须全尾地带走。
只不过受了点小伤就让她吓成这样,幽靖心中又气又心疼,也不理会苏阶说的什么因果,只强硬地拉着她,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你欠她的我会还。”幽靖说,“我答应你的,也会说到做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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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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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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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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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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