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若的出现刺激苏阶获得了悬厘的全部记忆:
覆国那天,幽靖杀了昭若的父母,而悬厘是由前祭司抚养长大,其生父生母不过皇城中寻常百姓,同样死在了帝国覆灭当日。
悬厘试图感化幽靖未果,两人在皇宫兵戎相见,彼时悬厘已对幽靖动情,她觉得帝国覆灭也有自己的一份因,从而不惜动用禁术也要和幽靖玉石俱焚。
然而她和幽靖都活下来了,醒来后的悬厘灵力尽失,从自尽到闹绝食,各种方式都试了一遍,却也始终没能脱离幽靖的掌控,直到昭若告诉她可以利用幽靖对她的爱意重新修炼净灵之力。
从那之后,悬厘对幽靖的态度转变,幽靖也愿意为她妥协一部分事情。
再往后,就是悬厘偷逃出宫。
“悬厘应该是发现她不能凭借幽靖对她的感情修炼净灵之力……才偷逃出宫的吧?”苏阶心想,一个人在神殿内思索了许久。
净灵之力源于情、净灵之力源于情……
这时唯一和现实世界有关联的话啊……
莫非这才是突破点?
苏阶再度去找幽靖,同他软语相求半晌,终于获得允许出宫,不过是由幽靖陪同。
幽靖似乎没能适应她这“能屈能伸”的性子,在马车上偷偷盯了她好几眼,被苏阶当场抓获:“你看我干嘛?”
素来冰块脸的幽靖,竟然红了耳根。
苏阶看着他笑,内心则滑过一个声音:幽靖是喜欢悬厘的,净灵之力的来源不是“爱情”。
街上人声鼎沸。
一开始苏阶还以为是来往的行人吵闹,后来才听出是辱骂声。
一群人,在当街辱骂什么。
马车停在铺子旁,苏阶掀开帘子,看到一群人在批判一个女子,那女子被绑在台上,从头到脚一身脏污,眼神死寂。
“她犯了什么事?”苏阶问。
“不守妇道。”幽靖答。
“何为不守妇道?”
苏阶坦然对上他的眼睛,半晌后,幽靖着人前去了解情况。
“回禀圣上,那女子不堪忍受丈夫毒打,跑去公堂提出和离,被夫家抓回,当街示众。”
苏阶见那女子手臂脖颈儿处都有淤青,大惊:“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让和离?”
幽靖道:“长朔国只有男子能休妻,女子不可对婚姻提出任何异议。”
“那如果被打死了呢?”
“死便死了。”幽靖神情冰冷,“就是死了,也是夫家的一缕亡魂。”
他一把抓住想冲下去救人的苏阶:“这是当年你们齐月国定下的律法,我不过是将男子换成女子!”
“即便今日台上的是名男子,我也要救!”苏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瞬间挣脱幽靖的手,冲上台护住那名被辱骂的女子。
台下百姓本就义愤填膺,见冲上来的是个瘦弱女子,还要帮这不守妇道之人,于是脏话频出,手里的臭鸡蛋烂菜叶全都往苏阶身上招呼。
苏阶也不躲,只用自己身体护住女子,不停在她耳边说:“坚持住,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幽靖坐在马车里,淡淡看着苏阶被众人打骂。
“你们恨的不是女人,是昔日将你们踩在脚下,是你们如牲畜的那群家伙!”苏阶掷地有声,“可是你们今日所作所为,和你们心中所恨的那群家伙有什么区别?”
“管它狗屁的区别!老子现在翻身了,就要惩治你们这帮臭婊子!”
这是将苏阶也骂了,马车里的幽靖皱了皱眉。
苏阶道:“她也是孩子、是母亲!试想一下,如果你们的姐姐妹妹或者生母被丈夫家暴却上报无门,你们也能像今日这般欲除之而后快吗?她不过是想寻求保护,你们告诉我,她做错了什么?!”
人群缓缓安静下来。
苏阶又道:“你们当中肯定有认识她的对吧?好好看着这张脸,摸着你们的良心问一问自己,她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你们的事情吗?如果没有,那么她被欺负了,凭什么还要遭受你们的谩骂?天道有轮回,如果齐月国的报应是长朔国,那么你们今日所作所为,也会有报应的!”
台下的夫家人见议论四起,局势眼瞅着就要被她掰过去,气得拔出腰间匕首朝苏阶扔去:“要你多嘴!”
苏阶看到幽靖突然冲上来抱住自己,接着听到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
“圣上!”
惊呼声起,红甲卫从四面八方涌出,瞬时包围了整个看台,台下百姓先是惊叫连连,在看清形势后,又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你没事吧?”苏阶抱紧幽靖,尽管知道这是至魔之躯,还是被吓白了脸。
“回宫!”幽靖脸色很难看,像是极以自己当众替女人挡刀为耻。
然而,心念电转间,苏阶松开幽靖,转而站到了女子身边,着急地替她解绳子。
幽靖被随从扶着,脸色更黑了一层:“你别指望孤救她!”
“那我就不走了。”
“……”
恰好将绳子解开,她赶紧死死抱住女子,恨不能贴在她身上似的:“我就跟着她了,她去哪儿我去哪儿!”
“……”
宫人们到底是送苏阶和那女子一起回了神殿。
回到神殿,苏阶安置好女子,马不停蹄去找幽靖,却被侍卫拦在殿外:“圣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
苏阶手作喇叭状,对着殿内大喊:“幽靖!幽靖!你不见我,我就坐这儿等你啦!”
殿内没有任何回音。
苏阶当真说到做到,贴着墙根席地而坐,还友好地让那侍卫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她。
侍卫:“……”无语。
午夜。
幽靖批阅完奏折,召宫人问起外面的情况,宫人道:“祭司坐着睡着了。”
“……”
苏阶鼻子痒,一个喷嚏把自己打清醒了,她裹紧自己的外衣,看到幽靖正朝自己走过来。
“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幽靖目不斜视,从她眼前经过。
苏阶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小爪子忙不迭抓住龙袍一角:“谢谢你今日救了我!”
幽靖步伐停住,“你等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倒也不完全。”苏阶堆起狗腿子的笑脸,“你生我气了,我就是等到海枯石烂也得等呀!”
“孤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挺能说会道?”
“此一时彼一时嘛。”
苏阶想站起来,但发觉腿麻了办不到,委屈地朝幽靖伸手:“你能不能拉我一把啊?”
幽靖挥退宫人,才满脸嫌弃地把苏阶从地上拉起来。Χiυmъ.cοΜ
苏阶顺杆往上爬,抓着他衣袖晃啊晃:“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不生气了呀?”
幽靖把头扭到一边:“我没生你气。”
总算不是自称“孤”了。苏阶心下松口气,趁势说:“你今天救我的样子真是太帅了!我好喜欢!”
“你在恭维我。”
“怎么会!你看我的眼睛……”
幽靖垂眸,看到月色下,少女轻微颤动的眼睫,小鹿一般单纯无害。
“多么真挚!多么由心而发!”
幽靖再度扭头,掩饰自己翘起来的唇角。
苏阶依旧笑着看她,只是指尖有光芒微微一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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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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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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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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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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