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残存着的,却足够她寻觅到方才的无妄石。
宫冉又扬起鞭子,一下接一下抽打在楚诠身上。
她的动作不快,每一个动作都给够了楚诠躲避甚至是反击的时间,然而那个孩子却始终倔强着,默默承受。
他身上没有怨气和魔气,打了那么多下死阵也没有接收到能量,不禁发出一阵渴望地嗡鸣。
苏阶心疼地难以呼吸,却又在那么一瞬间明白了他为何不反击。
诚如他所言,宫冉每使一次魔魂鞭心上就会感受到一分灼痛,就跟她之前鞭打那些魔尸一样,打得难以为继了,她就不得不休息。那时候,楚诠就可以带她离开死阵。
匍匐在地,苏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这个傻子,没看见宫冉眼睛已经变红了吗!!!
怨冢只会让她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根本不会听进去任何劝导!
她的身体寸寸挪动,终于,抓到一个无妄石!
苏阶学东西一向很快,方才宫冉念咒诀时虽然声音极低,她却也记住了。此刻,她捏着无妄石,狠狠瞪着宫冉,吟动咒诀!
挥鞭子的手一滞,宫冉赤红的眼珠朝苏阶这边转过来:
“想吸取我的力量?”
猩红的嘴唇似是淬了血。
“可惜,你只拿到了一块,还不知道要用阵法保护自己。”
心神一凛,苏阶捏诀飞身后退!
火雷擦着她的耳朵,在地上烧出个大坑。
“姐……姐!”
楚诠嘴唇翕动,一连抗住了十二鞭的他却在此时浑身颤抖。
不要……不要动手……
他想要呼喊,可是喉咙沙哑,竟是再难发出声音了。
然而苏阶还是听到了。这么低的声音,这么虚弱的声音,却像子夜的一道春雷在她心中炸响!
她知道楚诠快撑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只剩一成净灵之力的她,拿什么来对付宫冉?
心念电转间,她想到楚诠身后的魔尸。
不及这个念头闪完,她已飞身掠至楚诠身侧,夺过他手中断骨,然后,将楚诠的血抹在断骨之上!
他们身后,那具失了肋骨的魔尸瞬间魔气大振,半阖的眼珠赫然转红!
苏阶复杂地看一眼楚诠。
她知道他在疼,可是,她需要用他的血,代替他,驾驭这群魔尸!
他身上流了那么多血,破碎的白袍都被染成了红色。苏阶随便一碰,就是满掌黏腻的红。
她未有迟疑,瞬时将手上鲜血挥洒在一众魔尸身上,而她手握断骨,两只手都沾满了魔血——不同于寻常魔类之血,它还包含了净灵之力,带着令所有魔类向往而惧怕的力量,这足以让他们陷入极度癫狂!
苏阶高举断骨,厉声喝道:“给我杀!”
她不管楚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要宫冉死!
必!须!死!
“姐姐。”楚诠喃喃着,艰难地抓住苏阶,再度开口的时候,嘴里鲜血直涌!
魔尸们将宫冉围成一团,前赴后继地对她展开攻击。这一回,无论是砍掉头还是身体的任何部位,他们都不会停下来。
每一具魔尸,都会战斗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苏阶意识不到,此刻,她的眼里也充斥着和他们一眼血腥的红,她的心里,也已经被仇恨控制。
“苏……苏……”
恍若暗夜里的一只萤火虫,苏阶沸腾的胸腔突然滞涩了一瞬。
她在他身后,一半的力量在扶着他。
所以楚诠很容易,在她额间,落下一枚吻。
——光华大绽。
冰凉的像是晨露,瞬间浇熄了她心中恨火。
又轻柔的像是蝉翼,触之即碎。
“……”
苏阶大脑一片空白。
似乎在费力回忆着,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其实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
“我可以不叫你姐姐么?”
“苏苏?”
他一下说了这么多,声音又渐渐弱下去,头也沉沉埋进她的颈窝。
“苏苏。”
近乎贪婪地念着这两个字,楚诠漆黑的眸里,细碎的光华流转。
“不要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恨。”
“……”
苏阶眨了眨眼。
不知道楚诠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抱住了自己。
可是,那个瘦弱的孩子,为什么……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这么沉?
“对不起。”泪珠无声滚落,苏阶愈发焦灼,想抬起楚诠看看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听你的,我不恨了,我谁也不恨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到那个桃林深处,有爱我们的爹娘的家,好不好?
“……好。”
这一次,他终于妥协了。
泪水滑落,苏阶扯动嘴角,抱紧楚诠。
“我们回家,谁也不管了。我记得你教给我的生路,这就带你回家,别怕。”
她身上的孩子,越来越沉,像是要把所有所有都交给她。
“没关系的,山下有大夫,他们会医治好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吃力地将他拖到背上,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
不远处,魔尸们接二连三地在魔魂鞭下碎成飞灰。
结界紫光大盛。
豆大的雨滴砸在上面,光纹交替闪现,笼子似的,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不能睡哦。”苏阶艰难地迈开步,“现在天黑了,睡着会有恶鬼缠着你的,咱们到家再睡。”
她的肩上,楚诠意识断断续续的,模糊应了声。
回家……就会好吗?
他费力睁开眼,看到赤瞳白衣的宫冉。
不行啊……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突觉背上的重量轻了轻,苏阶身子一僵。
侧过脸,看见楚诠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楚诠!”苏阶颤声大喊。琇書網
“你要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停下来!!!”
可是,她肩上的少年,沉沉闭着眼,似乎已经听不见了。
“楚诠!!!”
苏阶想把肩上的他放下来,试图用最后那点微末的净灵之力阻止他。可是太快了,她肩上的重量流失得太快了!
她甚至来不及阻止,那个人、那个人……就从她肩上消失了……
她眼睁睁看着楚诠化作点点星光,溪流一般,浅浅汇向赤瞳的宫冉。
她嘶吼着,咆哮着,一遍遍叫楚诠的名字,恨不能把他抓回来打一顿。
“你回来啊!”
“我说了你听不见吗?!”
“她不配作你娘!她不配啊!不配啊——”
结界崩裂,地动山摇!
山谷之中,回荡着苏阶的嘶吼声。那些还未被宫冉解决的魔尸,突然齐齐战栗,肢体零件七零八落地掉下来,须臾就成了没用的白骨。
宫冉皱了皱眉,朝苏阶的方向看过去。
因为楚诠化成的光华缓缓汇入,她的眼睛渐渐变回了浅褐色,也恢复了神志。
她的第一反应是,死阵一破,怨气四散,这里就不是最适合魔尊炼就魔骨的怨冢了!
“焰生,万灵没!”
嘭!嘭!嘭!
地面陡然炸响,簇簇火光一燃冲天!
这些全都是来自地心的狱焚业火!
苏阶没想到,为了保住怨冢,宫冉竟不惜把整座天虞山都付之一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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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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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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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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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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