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学堂里,不止苏阶一个焦躁不安的,因为今天出成绩,学生们都在叽叽喳喳议论小测,苏阶瞧着时间还早,便想去寻师母,对楚诠道:“我去去就来。”
她病还没好透,说话带着鼻音,还有些沙哑。
楚诠没应声,做了跟在她后面的打算,苏阶边起身边道:“不许跟我!要是让我发现了,我保准三天不跟你讲话!”
苏阶刚来家里时,也喜欢说些恫吓他的话,诸如:晚上往你床上放耗子、把你打晕了扔乱葬岗去之类的。甫一听这熟悉的开头,楚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吓人的狠话呢,没想到却是这个,不由一笑。
威慑力几乎为零。
但是苏阶走了,留下个潇洒的背影,楚诠还在座位上迟迟不动。
唔……虽然有时候她是挺吵的,但是她如果不和我说话还能和谁说呢?为了不让这人被话憋死,还是暂且顺了她的意吧。
如此想着,楚诠便坦然打开课本。
这次小测的结果他其实并不关心——苏阶的实力,他相信。
西厢房。
师娘拿着绣图笑了笑,这副绣图内容十分跳脱,绝对的天马行空,一看就不是她本人的作品,在听苏阶说明来意后,她道:“你的作品极富想象力,还是不要冠我的名字了,你在我这儿随意拿个绣图都能卖出去。”
言外之意,我只看你这次的成绩。
苏阶道:“师母,我想亲自把绣图送给柳瑶瑶,不过虽然没能卖出钱,但是我向您承诺一定会化解柳先生和柳瑶瑶之间的矛盾,再加上我这次小测的成绩,您看,这样能算我达到您的要求了吗?”
瞧着小丫头较真的样子,师母莞尔:“结果你们大塾师还没宣布呢,你就确定自己没考出前三?”
“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苏阶扬起下巴,“再说了,您今儿一早看见我就和颜悦色的,这要是我考的不好,您怎么可能还对我笑呢?”
三位塾师昨儿个统计分数时师母就在当场,结果她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看见苏阶时,她一面不想过早表露,一面又想试试这小丫头心性。
没成想,心性没让她试出来,自个儿却先被她看破了。
师母虚点她额头:“这丫头,把你师母说成是什么啦?”眼睛里确是明晃晃的赞赏和喜爱。
苏阶俏皮地吐舌。
走之前,师母突然又喊住她:
“如果你真能化解柳先生和他女儿间的矛盾,那么你非但达到了我的要求,还超乎我的期待。”
对于学生,智育馆一向不吝夸奖。
回到学堂里,大塾师正好拿着试卷走进来,先宣布了小测前三的名字,第一是楚诠,第二是苏阶,第三是学堂里同样勤勉的一名男生。
这个结果,大家谁都不震惊,因而宣布之后整体氛围略显平淡,反倒是后面几名的结果公布出来时,学生们有了一些躁动。
楚诠倒是没想到自己成绩会比苏阶高,他道是姐姐心气儿高,对这个结果会不会不太满意?
偷瞄过去时,正对上苏阶明亮的眼睛,楚诠立即心虚地收回视线,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接着听到苏阶十分坦然的声音:“这是你自己的实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算想赢你也只会在学习上下功夫。”
那声音忽然凑近,带着捉弄和调笑:“不会趁你睡着往你床上放耗子的!”
什么啊!
楚诠撇了撇嘴,没压住翘起来的嘴角。
放学后,苏阶经师母引荐,去柳宅拜访了柳先生,柳先生让俩孩子直接去见柳瑶瑶,看见师母,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xǐυmь.℃òm
柳瑶瑶的厢房苏阶上次偷看时就记住了方位,因而显得轻车熟路,可快到廊前,苏阶却顿住,把东西交到楚诠手里。
“我准备给柳瑶瑶的话,你记住没?”
楚诠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长的一番说教,楚诠在来的路上背下来的。
“那你进去把绣图交给柳瑶瑶吧,记得语气要和善一点。”
苏阶是这么思量的:楚诠和柳瑶瑶差不多年纪,比较容易交流,另外如果楚诠的说教不管用,她还有另一套方案,倒时从天而降假意训斥楚诠一顿,也能换得柳瑶瑶信任。
所以,这绣图,得是楚诠先去送。
楚诠没苏阶想的那么全面,临到头突然假手他人,他只当是苏阶怕自己对小孩子太凶才让自己代而为之。
于是揣着绣图迈入廊下。
柳瑶瑶正在别院里荡秋千,这个时间点是柳先生差不多要到家的时候,柳宅的下人没哪个会在这时候来她面前讨骂,是以听到脚步声时,柳瑶瑶第一反应时皱眉。
酝酿好的怒火冲到嘴边,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又突然像是落了场及时雨,什么都熄了。
柳瑶瑶不喜欢读书念字,教书先生教过的那些成语她永远只记得一半,看到那跟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孩子朝她缓步而来时,她就在想,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尘?还是出尘什么?
哎呀就是那种形容人很干净很干净,看到的时候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的形容词。
待到楚诠行至她面前时,柳瑶瑶又想:有这种形容词吗?或许没有吧?
她抢在楚诠之前开口:
“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楚诠生出一种初次应对苏阶的感觉——羞赧且不知所措。
纠结了好一会儿,他决定先把苏阶交代的事办了再回答问题,遂把绣图展现在柳瑶瑶面前,道:“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绣着的,是无名山脚下的一处风景。
晴天镇依山傍水,依的便是无名山,柳瑶瑶其实也只见过这一座山。
不过让师母觉得天马行空的,是图上的景物——
柳瑶瑶和柳先生其乐融融,他们头顶是红霞万里,晚霞的形状,恰好是欢脱活泼的小狗。而父女暂作歇脚的溪流边,一棵柳树也长成人形,微风拂动,柳叶轻轻沾到了柳先生的肩头,像是在抚摸。
画风不同寻常,甚至透着些许诡异,可是,也透着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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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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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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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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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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