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你也就这点能耐。”苏阶翘起嘴角,神色松散。
脖颈儿却僵挺着,故作不在乎的姿态。
楚诠眼底掠过一抹苦色,“这儿不安全,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
苏阶甩开他的手,伫立不动。“我是来找人的。”
“……找到了吗?”
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一闪而过,苏阶小心翼翼瞥了楚诠一眼。
楚诠正问询地看向她,眉峰微微拢起,墨染的眸子透着点点光华。
像是玻璃珠子,澄澈纯净。
“还没。”苏阶收回视线。
楚诠估摸着她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便劝道:“那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等我解决完外面再来找你,好吗?”
“行。”
苏阶看了眼地上昏厥的二皇子,“你把地上血迹清理了,我就待在这里。”
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楚诠略一抬手,就将浸了血迹的毯子削去,想了想,又撕下衣服一角,缠绕在二皇子的断手处。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完美遮盖住血迹。
等做完这些,楚诠起身,想再跟苏阶说点什么,却见她怔怔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好似陷入某种回忆。
“你父亲,”苏阶声音很轻,带着希冀,“会不会还有别的孩子?私生子那种?”
楚诠思忖片刻,“不知道。不过,自我记事起,他好像没再出过绛紫宫。”
“……”苏阶默了一会儿,“知道了,你走吧。”
不欢迎他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
楚诠走后,苏阶才撑着额头,疼得难以抑制地发出抽气声。
思绪很乱。
心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他的父亲是魔尊,母亲是净灵族灵女。他的父亲是魔尊,母亲是净灵族灵女。他的父亲是魔尊,母亲是净灵族灵女……
头疼欲裂!
苏阶两手敲击着头骨。
眼前眩晕,却又在那么一瞬间,有记忆如山石崩裂,在脑中轰然炸响!
她想起阿泉曾说:“我父亲是魔尊,母亲是普通人族。”m.xiumb.com
魔尊没别的孩子了,如果阿泉就是她要找的人,为什么身世会对不上?
还是,她的记忆出问题了?
无数虚幻的画面在她眼前崩裂,她分不清哪些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她的臆想,她难受得弓起身子,不住作呕。
前世,今生。
阿泉……
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
二皇子楚圩东从昏迷中苏醒,看到的便是正襟危坐的苏阶。
“你你、你到底想干嘛?!”圩东蜷缩着后退,断口处传来火辣的疼痛让他的声音变得喑哑。
“打也打了!砍也砍了!你们能不能放我一条活路?”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怎么就一时没控制住色欲,招惹了这尊瘟神?到底还要他怎么样?
“嘘——”苏阶竖起食指,示意他安静听。
干什么?
楚圩东生怕苏阶再使什么暗招,警惕地望向四周,可偌大的殿内,除了烛火摇曳,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反而更害怕了,咽了咽口水,开始草木皆兵。
隐隐的,似乎传来兵戈声。
楚圩东浑身一僵,凝神细听——
是杀戮声。
“开始了。”苏阶声音清浅。
顿了顿,她弯腰,手撑着下颌,看向楚圩东:“问你个问题成吗?”
楚圩东陡然明白了什么,看着苏阶,身子止不住地打颤。可是他的表情却变得凶狠起来,像是恨不能立时冲过去把苏阶撕烂咬碎一样。
“你是那个杂种请来的帮手!你们想要谋权篡位!”
啪——
苏阶轻巧巧落回原位,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掌,略微嫌弃地甩了甩。
“能好好说话不?”
话音未落,殿外光华大闪,一柄大刀插穿殿门,送入震天杀声。
刀身淬着血,缓缓滴落在地。
楚圩东傻了眼,耳畔嗡鸣。
苏阶看着那柄刀,思索着要不要在殿外布个结界。
——还是算了吧。
——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她多少也能听到。
于是又把视线落在楚圩东身上,指尖悠闲地绕着发尾,“别怕,有我在这儿,暂时还没人能杀的了你。”
楚圩东觉得这女的就是个疯子。
他一定是喝醉酒了,做噩梦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看到的听到的,简直荒诞!
“我就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不回答,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等什么?等死吗?
“你的三弟,从小过得如何?”苏阶兀自问道,肢体很放松,像是不在乎他是否会回答一样。
空气中漂浮着血腥味,有楚圩东自己的,也有外面传来的。
绛紫宫有多大呢?宫中有多少人呢?
楚圩东迟钝地想着。
那个从小被奴役,恨他们入骨的杂种,会杀多少人以泄私愤?
三弟?
楚圩东愤恨地扯动嘴角:“老子没有三弟,只有个贱奴隶!狗杂碎!”
尽管知道这样说会被打,他还是满口污言秽语。
“你想知道那杂种从小怎么过的?老子告诉你,杂种不配活着!老子当初就是动了一念善心让他留在这世上才有了今天的报应!”
充斥着愤怒的眼睛几乎被他瞪裂,因为自知打不过面前的人,他只能用嘴极尽羞辱之能,仿佛这样他就占了上风。
苏阶轻轻叹了声,似是有些苦恼。
因为他意识到这二皇子是真的打骨子里瞧不起阿泉,哪怕他登上尊位,他也还是一口唾沫喷过去。
这种人,无论怎么打骂施压,也无法扭转他对你的轻视。
看来,要消解阿泉心里的仇恨,还得从他那儿解决。
苏阶没再揍楚圩东了。
魔界的夜晚比人间长,宫变的这一夜,漫长得连苏阶都以为,这天怕是不会再亮了。
除了头一次飞来的那柄刀刃,后面又陆陆续续飞来一些兵器,有的插在门窗上,有的直接掉进殿内,最狠的一次,落在了楚圩东脚边,直接把他吓尿了裤子。
这期间,叶晗凌曾来过一次,给苏阶带了点食物,又劝苏阶跟她走。
“太乱了,连方醒都杀红了眼。”叶晗凌说,“我今日总算见识了什么是魔。”
连厉鬼恶鬼都惧怕的,魔。
苏阶却置若罔闻,问:“外面形势怎么样?”
叶晗凌摇了摇头:“方醒和阿泉的人马互不相让,绛紫宫现在人人自危,只怕天亮时还有场硬仗要打。”
苏阶当即就要出去帮忙,叶晗凌拦她不及,在她身后大喊:“方醒已经不清醒了!!”
脚步一滞,苏阶回头,困惑地望向叶晗凌。
“在此之前,他问过你帮他还是帮阿泉对不对?”叶晗凌露出几分嘲笑,也不知是笑方醒还是笑她自己,“你去了,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会激得他更为疯魔——你知道魔的本性是什么吗?是嗜血。沾了血会让他们丧失人性。”
嗜、血。
苏阶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画面,可是她望了眼插满兵器的门墙,嗅了嗅吹进来的风里,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会因为她的一声怒吼而吓得腿抖的方醒、小媳妇姿态故作扭捏的阿泉……难道,都是错觉?
苏阶又开始头疼。
不对……为什么头会这么疼?
她怎么了?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和叶晗凌说话的时间里,楚圩东用仅剩的一只手捡起地上长剑,不动声色爬起来,剑尖对着苏阶,用尽所有力气向她捅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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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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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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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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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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