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琴边挥油烟边咳嗽,怒瞪许一流:“这就是你说的二把手?明明就是个厨子!”
滋啦,许一流往油锅里倒菜,熟练翻炒,“厨子当二把手你不服啊?我这小厨子收入还是阿泉的十几倍呢!”
杜云琴挥着手又离他远了几步:“油烟对我皮肤不好,我等你炒完了再进来。”
然而还没跳出门槛,被许一流手长地拽回去:“呛也得忍着——把土豆给我削了,不想削?那我撕了协议你回家吧。”
杜云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土豆和刨子,削成个木头棍递到许一流面前,然而不等他来接,就手一松,土豆掉到了锅里。
“……”
杜云琴:“哎呀,不小心!”
要不是大家伙儿都等着吃饭,许一流很想再跟杜云琴斗上几个来回。
那道失败的土豆棍炒青菜被许一流放在灶台边,当作杜云琴的“特色餐”,许一流要她不吃完不许上桌。
羡仙院里多了人,众人围坐一桌时都有些不太自然,苏阶问起杜云琴,许一流直说她大小姐性子不愿吃大锅饭,苏阶听了也不再多问。
叶晗凌倒是一直安安分分低头吃饭。说实在的,许一流和丹青都觉得,这姑娘只要不开口说话,就是个赏心悦目的冰山美人。
这顿饭比以往任何时候吃得都要快,杜云琴没上桌,叶晗凌自始至终没说话,苏阶揣着明白装糊涂,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伸了伸懒腰就回房了。
起初在买新院子时她考虑到可能会有外人来住,还特意挑了个大的,没成想到了今天还是不够分。
阿泉、许一流、丹青、叶晗凌、杜云琴,三女两男,两间厢房两间耳房,稍微挤挤也是能住下的。
洗漱完,苏阶困顿地爬上床,盖好被子,正要熄灯,突然门被人从外踹开,楚诠抱着被褥一脸黑线地走进来。
苏阶的房门一向不上锁,一来她料想没人敢踹她房门,二来无论她房间里丢了少了什么东西,都是阿泉和丹青(现在多了个许一流)看护不力——扣钱就是。
然而现在阿泉踹她房门了,非但是踹,还很不客气,跟老债主上门讨债一样。m.xiumb.com
在临睡前被打扰,苏阶诚然是生气的,然而在见到阿泉的那一刻,她下意识抱紧被子往里缩了缩,戒备道:“你干嘛?!”
幽深的视线对上苏阶,苏阶干笑两声,想放下手中的被子又实在放不下,一时竟被纠结在了那里,觉得自己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无视她的纠结,楚诠进屋,反手锁门,然后将带来的被褥铺到地上,整个人笔直地躺在上面,他才干巴巴道:“我不想跟她们睡一个屋,叶晗凌和杜云琴也不想睡一个屋,她们一致决定让我来找你。”
方才洗漱时,倒的确听到依稀的争执声,苏阶用被子包好自己往床沿挪了挪,在看到楚诠下巴和脖子上的抓痕后,那句“她们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你也太没骨气了吧?”就突然说不出来了。
弹指,隔空熄了灯,房间顿时黑下来。
苏阶光脚跳下床,边穿外衣边道:“敢打我的人,看我不教训她们一顿!”
楚诠坐起来:“不用了,你们脾气一个比一个冲,还是不要在第一天就把关系闹僵。”
随着他坐起身的动作,苏阶又往床边靠了靠,拢好衣襟,尽可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语气上倒是听不出任何怪异,怨他道:“你怎么还是任谁都能欺负呢?”
“也不算欺负,就是被挠了下。”
他这么说,苏阶越发气不过:“我去叫杜云琴回家住!”
楚诠拉住了她。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到苏阶方才躲避自己的动作和现在被自己抓着时难以掩饰的不安。
垂眸轻笑,他又躺回去,背对着苏阶,半晌都不说话。
“……”苏阶觉得尴尬极了,还不如光着脚出去找人打架呢,现在阿泉睡在这儿,她赶还是不赶?可是赶出去,阿泉就没地方睡了。
苏阶撅着嘴坐到床沿上。
就在她以为阿泉真的睡着了时候,这家伙突然开口:“我性取向正常。”
“啊?哦……”苏阶嘴比脑子快了半拍,掀开被子往里钻,佯笑道:“突然跟我说这个干嘛呀?”
“看你这些天对我的反应有些激烈,以为你对我有误会。”
这么明显吗?苏阶用被子盖住头,片刻后又把头钻出来,眼眸亮晶晶的,“其实是许一流跟我说的,我不信,他还得让我想办法证明——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
楚诠老早就察觉出苏阶对自己的变化,听她这么一说,很容易就倒推到了仓库起火那天——原来破绽在于,他愿意吃她吃过的鸡腿?
呵,许一流!
苏阶今日因为收徒的事情费了不少脑力,跟楚诠说的几句已经是最后的意识了,说完她就呼呼大睡。
然而天才亮又被吵嚷声闹醒,苏阶朦朦胧胧听着像是杜云琴和许一流在争执。
管它呢,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弹指施了个禁制,房间顿时安静,苏阶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完全没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个人。
已经醒了的楚诠撑头看她,目光难解难辨。
梦里又看到了上辈子的事情,茅草屋,小溪边,你追我赶的小丫头和小男孩。他们在梦里笑,苏阶也跟着嘴角翘起来,然而笑一会儿,两行泪流到脸上。
床边用身子挡着阳光的楚诠皱了皱眉,又笑又哭,这还是他认识的苏阶吗?
苏阶醒来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梦里场景记不起几分了,连小男孩的个高个矮都模糊不清,她被愧疚感压弯了腰,眼泪不要钱似的越淌越多。
楚诠端着热粥进来,“饿不饿?”
对上苏阶湿漉漉的眼睛,那视线亮得他呼吸一颤,不禁柔声道:“做噩梦了?”
“忘了。”苏阶抱起被褥,试图用这个动作抓住什么,“难受……”
“人在清醒之后,梦里的画面是会随着时间很快忘记的。”楚诠俯身将她抱起,放到了餐桌前。
“试试吧。”他把碗推到苏阶手边。
是小米南瓜粥,入口微甜,不似许一流的手艺,苏阶捏着汤匙问:“你做的?”
楚诠神情有些不大自然,看着别处道:“早上许一流拉着杜云琴出去买菜,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就随便弄了弄。”
事实是,他在乞丐窝里听老乞丐们说,心情不好时吃点甜食便好了。
“好吃,挺甜的。”苏阶又舀了一大勺喝下去,冲他咧嘴笑。
仿佛那个在梦里流着泪笑的女孩,已经被她扔掉很久很久了。
外头又传来许一流和杜云琴争吵的声音,苏阶掏了掏耳朵,道是以后日子都不会清静了。
待众人用完早饭,苏阶领着叶晗凌进店铺三楼,开门见山地问她对这家店铺有没有什么意见。
“意见还挺多的。”叶晗凌抱着手臂,指点江山地道,“你这家店主要特色就是吸引人眼球,可弊端也在于此——不是任谁都如你这般恨不能成为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有些人穿衣只图个舒适,有些人穿衣则是为了轻便省事,但可惜,无论哪种,在你这儿找不到对应的需求。”
楚诠道:“我们服装定位本就是大胆和潮流。”
叶晗凌讥笑:“既然容不下,那就当我没说。”
苏阶拉下恼怒的楚诠,和气生财道:“既然你有想法,那就照你的想法画十张稿子给我,不限季节不限材质,但要在简约得体的基础上增添美感,三天时间,能做到吗?”
看到叶晗凌瞳孔扩大,苏阶了然笑笑,“三天时间确实紧了些,这样吧,七天八张画稿,如何?”
叶晗凌勉强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楚诠故意在她走的时候说:“十张画稿你两天就能画完了,三天时间还嫌少?”
苏阶挥手:“去去,干活儿去!”
两天十张画稿,那是在开业前夕她灵感爆发的时候,现如今她天天画天天画,灵感是大江变溪流,越发坎坷崎岖了。
尤其是今天,苏阶画着画着就想到:我怎么能忘了他的模样呢?明明前不久还能想起个大致轮廓,这回怎么连轮廓都想不起来了?
难不成她前世的记忆在慢慢消退了?
浑身打了个寒噤,毛笔从手中滑落,被突然出现的楚诠伸手借助。
“发什么呆?”楚诠拽了拽她鬓边头发。
“画不出来,头疼。”
楚诠俯下身看她:“是不是坐太久了?要不我们出去逛逛?”
“逛街又要花钱。”
苏阶烦躁地揉眉骨,视线正巧捕捉到从窗前经过的叶晗凌,她扬声:“叶晗凌!你过来!”
叶晗凌不解地踏进门。
“你那玉佩里装着的是烽奎之火吧?能借我玩玩不?”
火种有什么好玩的?叶晗凌将玉佩扯下来塞到苏阶伸出的手里,冷冷道:“烧着房子了可别怪我。”
“不会的。”苏阶盯着叶晗凌的背影走远了,拉着楚诠神神秘秘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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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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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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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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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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