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刚说的什么意思啊?是说杜云琴就是那双至纯至善之眸吗?”
“好像是。”
“那‘一别经年盛世芳华’又是什么意思?她会常来看我们?还是说只要来看我们就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我觉得吧,兼而有之。”
至此,杜云琴是万宸娘娘之眼的事实落定,镇上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敬畏起来。但关于她为什么拥有“至纯至善之眸”的问题,又有人猜测:杜云琴是在做好事不留名!
那么事实是否如此呢?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也为了弄清楚这个刁蛮任性的郡主凭什么成为万宸娘娘的眼睛,白云镇上至七十老朽下至六岁孩童,每个人都发挥了锲而不舍独孤求败的精神——
从昏迷中醒来后,杜云琴已经错过了个人才艺展示环节,听闻明夫人宣布夺冠的是邵家么女,她气得摔杯子。然而再一抬头,发现舞团中有人怪异地看向她,杜云琴怒斥其不敬。
这时候,她的贴身婢女同她耳语几句,说了万宸娘娘借她之眼降临人间的事情。
“这都是那个法……”话音未落,明夫人并各府一众女眷进来,把杜云琴从头发丝儿夸到了脚指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虽然你没能进前三甲,但你的优秀和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就是大家心中的无冕之王!
杜云琴有苦说不出:我其实压根没努力,但我就觉得我能夺冠,我也想夺冠呀!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你们把户部尚书带来就是为了替皇上搜寻美人的!
错失进宫机会,杜云琴心里那个恨哟!然而她料定以邵萌的姿色和智力就算进了宫也混不出个好名堂,因此在心中把这个蹩脚又低级的比赛骂了不下百遍,也不管明夫人为何把一封太尉的亲笔信当做比赛奖品,气鼓鼓地回了杜府。
哪曾想,舞团里那双怪异的眼睛,到了家后居然一传十十传百地迅速增长!杜云琴就连去茅房都感觉有双眼睛在监视自己,她做贼心虚地拉来亲爹,把法师装神弄鬼的事情说了。
“法师人呢?”
“不见了……”
宣宁侯陷入沉思。
姑且就算自家闺女说的是事实,可问题在于这事儿连明太尉和明夫人都信了。还不到一天时间,各门各府都来巴结他,他上一秒还在纠结到底该和哪家联姻呢,这下倒好,全没了!
“闺女啊!”宣宁侯拍着杜云琴的手语重心长,“你也是想钓个金龟媚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对吧?”
“那当然!”
“所以啊,从今往后我们要吃斋念佛,日行一善。”
“飞黄腾达跟做普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怎么能没有呢?”宣宁候道,“这还不是为了保住你那‘至纯至善之眸’的称号?你想想看,万宸娘娘是何等的尊荣,你能跟她搭上关系,还怕名声传不到京师吗?当今圣上又最是推崇真善美,听闻你是万宸娘娘的眼睛,能不对你产生好奇吗?他一好奇,人不就来了?人一来,咱不就飞黄腾达了?”
杜云琴露出“原来如此”表情,但想到吃斋念佛是个苦差事,她问:“那我们这日行一善,得做多久啊?”
宣宁候咬咬牙:“少说一年!”
俗话说的好,作戏作全套。自此后,杜云琴就算是在贴身婢女跟前都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说起话来更是轻声细语,仿佛从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人间蒸发了。
至于她总觉得暗中有人偷窥的眼睛,则是周围人或怀疑或求证的目光,他们在发现杜云琴真的守规矩之后,对她的好奇也一天天减少。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入了秋,己经进京一月的邵萌给苏阶寄来了信,字里行间神神叨叨的,许一流横看竖看读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得以找来楚诠,楚诠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末了烧了信说:“她已经进了青衣斩,此后行事都要保密了。”
“青衣斩?那个据说是皇帝的第三只眼、专抓贪官的组织?厉害啊!”
捕捉到楚诠流露出的鄙夷神情,许一流竖起眉毛:“哎你那什么表情,嫌我笨是嘛?我告诉我其实早猜到了,就是不确定才问问你的……”
“是是是,你比我聪明,就是没我自信。”
“你觉得你礼貌吗?”
“对你,需要吗?”
两人说着又吵起来,正在介绍新品的丹青不着痕迹地把顾客往休息室引,门口挂着用来说吉祥话的鹦鹉却在这时学着许一流,对着来往行人嘁道:“你礼貌嘛?你礼貌嘛?”
丹青见状,头大地把鹦鹉取下来,又又着腰对吵架的两位仁兄道:“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然而没人搭理,他深吸一口气,咆哮道:“吵!到!苏!苏!睡!觉!了!”
许一流和楚诠面面相觑,然后各干各的事去了。
这是苏阶陷入沉睡的第四十八天,按理说她明天就会醒来。但也不知是她睡够了还是丹青的那声咆哮威力十足,总之在楚诠和许一流的吵闹声中睡了个多月的苏阶在这天下午突然睁开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什么要紧事没做的样子,一脸凝重地从床上起来。
她不是睡在羡仙院自己的厢房内,而是店铺顶楼的一间卧房。
她扶着扶手走下楼梯,看见账房先生正在算账,立马冲过去看了看流水。
“怎么营收只有这么点啊?”
账房先生见苏阶醒了,先是惊喜万分,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听到苏阶的抱怨,局促一笑:“没有东家推陈出新,我们能维持生计就很不错了。”
“没有推陈出新?”苏阶指着前面清一色的秋装道,“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
账房先生诚实道:“都是阿泉姑娘和许公子照着您先前的画稿仿制的。”
“哼!我就知道店里没我不行!”
吩咐账房去找许一流给她弄点吃的,苏阶转身又去了内室。
每一次从长时间的睡眠状态后醒来,苏阶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次更是直接从夏天睡到了秋天,乍一看过去,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店铺了。
好在楚诠还坐在熟悉的案前,摆着她熟悉姿势,手执一卷书,认真而专注地看着。
或许是性情使然,他专注于某件事情时,眉头总是微微蹙着,颇有些年少老成——好像总有一些压力,好像总要迫不及待地去完成某件事情。
为什么呢?
苏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然而纵使再轻,楚诠也还是抬眼看到了她。
“阿泉。”她唤他,不自觉嘟了嘟嘴,“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撂下书,楚诠的目光竟有些庆幸,随后是翻涌而来的喜悦,他快步走向苏阶,唇瓣微启,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奇怪,奇怪得很。
瞧着阿泉疾步向自己走来的样子,苏阶情绪蓦地上来了,不自觉朝他撒娇,嘟囔道:“抱抱。”
脚步迟疑了一瞬,他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刻,对方胸腔里的心跳,是这世上最令人安心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终于回到了它该待着的地方。
然后苏阶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看到了幽魂似的自下而上飘荡过来的许一流,幽怨地说:“我也要抱。”
苏阶登时想将楚诠推开——她她她……怎么能睡一觉就把“那件事”给忘了呢?这让阿泉误会了可怎么搞?
还是说,为了彰显这只是一个无关情欲的普通的东家为了体恤伙计而做出的友谊性质的举动,她得再去抱抱许一流?
觑一眼许一流满是期待的神情,苏阶迅速掐灭这个念头。
自腰往上,一板一眼地摸过去,苏阶煞有介事嘀咕道:“你似乎长了点肉啊?腰比之前粗了不少,手臂也变得更结实了哇!”
然后委以重任地拍拍楚诠肩膀:“很好,果然没有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就不好好吃肉,继续保持!”
许一流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地突显存在感,“苏苏你也摸摸看,我似乎也胖了呢,肚子这里,还有手臂也变粗了!”
没好气地一巴掌拍过去,苏阶拤腰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一天到晚没事干吗?没事干就去给我找事干!店里营收都掉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这儿给我吊儿郎当的!信不信我扣你工钱!”
“苏苏你也太偏心了吧。”许一流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刚醒就去找阿泉,又搂又抱的,对我就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呃……”苏阶老脸一红,“我……”纯属剧情需要嘛!
“算了我知道了,我去给你做饭。”许一流心碎地离开。
苏阶简直想一巴掌再把自己抽回梦里去,苦了张脸求助地看向楚诠,楚诠耸耸肩:“不关我的事。”
“……”
男人就是矫情!
不过许一流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要哄他还不容易?苏阶去对面糕点铺子买了最受欢迎的几块糕点,一路护送着端到了羡仙院里,热情洋溢地准备给许一流赔不是。
始终跟在后面的楚诠在她进羡仙院前将她拦住:“你可得把握好分寸——你知道许一流对你什么意思的吧?”
颓废地垂下头,苏阶:“知道。”
墨染的眸子突然划过一丝复杂,楚诠道:“你最好跟他说清楚,免得他误会。”xiumb.com
实在是不想触碰感情之事,苏阶厌烦地踱脚,想了想,说:“他应该不会误会的,他提过的任何要求我都没答应过,留他住在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
楚诠:“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解除菟丝花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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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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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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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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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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