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奢求什么赏赐奖励,能得一二病人的敬重感激,便心满意足。
只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也会被全部推翻,变为足下之泥,只因为那些济王妃送来的药。
李明信不想去怨,也不想去恨,可听着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再加上小徒弟的话。
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自问一生问心无愧,没做错什么,凭什么遭受这样的待遇。
就凭那个黄毛丫头送来的药?
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他们当真以为她有什么真本事吗?
还有那些士兵,平日敬着他,感激他,如今却纷纷落井下石,大肆嘲讽,着实可恨。
虽然他的确没找到治病之法,可是这次病情之中,日日煎药照顾的人是谁?
如果没有他,他们死得会更快。
李明信恨极了,这些日子堆积的情绪一起上涌,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他攥紧拳头,捏得咯吱响,打定主意,不会再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了。
小徒弟担忧地看着师父,看他一会儿悲怆、一会儿痛苦,如今又换上了一副愤懑之色,双目满是恨意,全然不似平日模样。
小徒弟心中一颤,怯怯开口唤道,“师父,你怎么了……”
男人闻言,只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敛去所有情绪。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哦”,小徒弟低低应道。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回头看着师父神色如常,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在回去路上,想起方才的情景,他不禁给了自己两个嘴巴,暗骂自己又笨嘴又快。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也不怕被骂。
还好师父没什么生气,不然你就完了。
另一边,李明信暗恨藏心,于是趁着给病人换药包扎时,总是若有若无地在说那个药。
一个小兵,忍不住跳了出来,“李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药有问题?”
另一人接口道,“可是王晨光明明好了啊,那日还是你去检查的呢。”
李明信轻笑一声,连忙否认,“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药自然是好药,济王妃亲手所制怎么能不是好药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只是,是药三分毒,我们医者下药讲究一个缓字,既要对症,又不能伤到患者根本,要是好得太快,药下得太猛……”讲到这里,李明信故意一停,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摆摆手否认。
“哎,扯远了,扯远了。”
一旁的人听出他话中端倪,而且还是关于那救命治人的药,哪里肯放过,“李大夫,你继续说啊,说到一半不说,岂不是吊人胃口。”
“就是啊,你倒是说清楚啊,这药到底能不能用。”
李明信见状,连连摆摆手,匆匆离去,含糊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都没说。”
他越是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越是惹人生疑。
众人聚在一起,小声低语。
“瞧李大夫那意思,不就是说这药太凶吗?”
一人反驳,“我那日还看见王晨光呢,生龙活虎的,到现在也没什么事啊。”
他这么说着,却被人拍了一脑瓜,“哎,你个傻子,你还没听懂啊,李大夫的意思是说,这个药会伤到根子。”
“是啊,身体根子一坏,暂时是看不出来,等到真正看出来,那就坏透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啊?”那人傻乎乎地摸着脑袋,“那这药到底能不能吃。”
“我看悬,李大夫都这样说了。”
“就是,再等等看……”
这些流言在营中越传越汹涌,本来有些心怀担忧的人听见,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的,而有些想要去讨药的人听见也有些犹豫。
所有人都盯着第二批试药的人。
像王晨光一样的年轻人,底子好,病症轻,所以喝下药后不过一天半日的就好得差不多了。
而有些老兵,经历沙场磋磨,内伤外伤数不清,喝下药,熬了那么三五日,也好得完全了。
那些踌躇观望的士兵,盯着那些试药的人,瞧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有些人忍不住了,什么劳什子流言,统统是骗人的鬼话。
“老子不等了,谁想要喝药的跟我一起去。”
有些人响应,有些人劝阻。
“你个傻子,这么急匆匆赶上去,哪天死了都不晓得。”
“你这么骂老子,老子撕了你。”前一个想要冲上去打一架,却被周围人架住。
后一人被他指着鼻子骂,也不服气,见到此情此景,被激得红了眼,“我这是在救你,你没听见李大夫的话啊?”
“救我,你怕是眼睛瞎了吧,那些活生生的人放在眼前看不见,专信鬼话!”
两边越吵越激烈,吵到最后险些打起来。
但是军中斗殴,按律当斩,所以吵到最后还是人和稀泥平息了战火,只是这件事怎么能就此算了。
既然这个说法是从李明信那里来的,他们就去找李明信。
于是一群人浩浩扬扬去找李明信,要他给个明白说法。
李明信见状,脸色微变。
萧凛川推行新药,他虽然不愿,但萧凛川毕竟是将军,他不敢明面上违背,所以只好私下说些有的没的。
如今这一群人气势浩大地找来,要他给个说法,不是把他往明面上逼。
看着这一个个情绪高涨、面色凶横,李明信心中微慌。
如今这情况,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直接说,又不能不说。
见他沉默了许久。
众人等不下去,“李大夫,你说新药有坏处,你究竟有什么根据,还是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四字一出,将李明信气得脸色涨红。
他怒斥道,“难道你们觉得我在说假话吗?我才是大夫,有些医病治人的东西你们根本不懂,我就算说了,你们也听不明白。”
“就算听不明白,你也该给个说法。”
“就是啊!”
“大伙儿都盯着新药,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一言,他一语,把李明信逼得脑袋都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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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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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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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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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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