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于她而言,如刺鲠喉,她这一生还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吗?
公公周定山掌家公正严明,并无不对,处死春喜,也是给她和她的娘家一个交代,连她的母亲去大兴田庄探望她坐月子时,也庆幸有静王侧妃及时揭穿阴谋,赞扬周定山身为家主处事决断,不姑息家奴,反过来责备她中了小妾的阴谋算计,哪有正妻为了小妾而避居在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母亲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末了,轻轻一嗤:“奢求男人的痴心、专情,便是你最大的失误!明知他不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便该收了自己的心,给他多添几位美人,而不是放任春喜专宠。后宅如朝堂,不过讲究一个平衡。往昔在闺中,你的祖父、父亲、叔伯那么多人,你还看不透吗?”
何荣芳掩面痛哭,心口一阵阵抽疼。才多久以前,她也如春花烂漫,爱笑爱闹,她一直以为,她的未来也似繁花明媚,四季不散,她的良人会与她琴瑟和鸣,生死相依。
不过数年,她正当芳华,依然貌美,却已心如老妇。
“我不甘心,娘,我不甘心!”
何母的声调软了七分:“哪一家的主母能真正甘心呢,不过为了儿女而活,争体面、争地位。儿啊,你性情刚强,要慢慢改了才好,真改不了,也要学着在男人面前隐忍收敛,不为你自己,是为了你的孩子。你细想一下,不得父亲疼爱护佑的孩子能有好的前程吗?何况,你尚未有亲生的儿子。”
何荣芳怔住,瞬间五味杂陈。
“他……已然有了庶长子。”她顿感脆弱又惶然。
“那又如何?放眼京城,有庶长子、庶长孙的富贵人家还少了吗?”何母神色甚是冷峭,看着女儿有点儿怒其不争的意味:“你可别犯蠢,让那庶子夭折。”
“娘,那我该怎么做?我这心里如火在烧,我真恨啊!”
“别恨也别气,伤的是自己的心,何苦!”何母眸光澄定:“他若肖父,是个有能耐的人,便好好笼络,让他恪尽孝道,为你所用,为你生的儿女鞠躬尽瘁,卖命终生,他若肖母,是个绣花枕头,便将他宠上天,到时候架鹰遛狗、遛鸟斗蛐蛐,与一帮纨绔厮混,我那贤婿教子不严,自有他头疼的时候,与你何干?你只管当个贤妻、慈母便可。”琇書網
何荣芳微微出神,眯了双眼,慢慢思索。
何母离去前,除了要她保重自身,照顾好孩子,最后劝她一句:“多学学你的继婆婆小姜氏,那是个能耐之人。”
今日她回府,万般酸楚在心里,也要含笑恭敬地向老太太问安,向公婆请罪。
作为一家之长媳,竟然不在府里待产,跑去田庄生孩子,自扫颜面不说,还闹出丑事。
“都是我的错,还望祖母、爹娘原谅。”在小妾扶正的小姜氏面前做小伏低姿态,何荣芳并不甘愿,只是老太太还算慈祥好哄,周定山可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她敢当面对小姜氏不敬,周定山会以家法治她。
周定山想以诗礼传家,周云奇却让妻妾同时有孕,还生出庶长子来,让周定山对周云奇十分失望,对这个媳妇也没了好感,认为儿媳一味地纵情任性,连个贱婢都能算计她,聪明面孔笨肚肠,周家的未来岂能交到他们手上?
他一个大老爷们不会对媳妇说这些,但自己心里有数。
周老太太怕儿子对大孙子夫妇冷了心,轻咳一声,缓缓道:“大兴田庄的账目不清,肯定是庄头和底下的人不老实,欺上瞒下。大郎媳妇直性子,见不得下人搞鬼,便带着人亲自前往田庄查账,那贱婢春喜生怕自己的爹娘兄弟被责罚,仗着肚里有了大郎的骨肉,竟偷偷私逃出府,也赶去了大兴田庄,蛮横冲撞主母,害得大郎媳妇早产,而她自己也没落个好,难产了一天,血崩而亡。”
什么?何荣芳失神。
小姜氏沉静微笑接着道:“多亏祖宗保佑,两个孩子虽然早产却平安康泰,姐儿比弟弟早一日出生,是周家的嫡长孙女,满月的宴席就以姐儿满月那日一起办。请帖都已发出去,宴席的菜色也差不多订好了,待会儿我让人把单子给你送去,你看看妥当不妥当。”
何荣芳微微抬眸,这位继母的眼眸是温和如水,整个人温煦得如春日的阳光,总是未语先笑,恬淡自若,家里就没有人不喜欢她,即使是周云奇也说不出一句不好,只是不亲近而已。她以为元配的嫡女周云丹和继母肯定面和心不和,原来全是她想多了。
“祖母和母亲操心劳累,自然样样妥当。”何荣芳明白,老太太和小姜氏说的便是这件事的结论,家里放出去的讯息,妥善地解释了她为何在大兴田庄早产,掩盖住混淆嫡庶的丑闻,也让她自己别说溜嘴。
小姜氏清眸扬起,又微微垂落于戒指上的大珍珠。这媳妇啊,每有赞词必先给老太太,对她好似根本不屑。
周定山神色清冷,对何荣芳道:“春喜死了,她的家人和同伙全数发卖,孩子既然平安生下来,便好好养大,待来年开春云奇回京述职,你便带着孩子随他赴任,替他管好内宅,开枝散叶。”
“是,谨遵父亲教诲。”何荣芳喜出望外,她自然想跟在丈夫身边,长久分离,又生出庶子庶女怎么办?
“大郎媳妇也累了,坐月子不能马虎,回屋歇息吧。”小姜氏是难得的和善、贤良之人,从不给媳妇添堵,老太太就怕她被何荣芳骑到头上去。
“两个孩子都要照顾好,那是我的曾孙、曾孙女。”周老太太微眯了双眼,硬着声气道。
早产的婴儿身子骨弱,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自然死亡。
何荣芳心里一揪,冷笑道:“祖母安心,孙媳妇自进门便看着二叔父对祖母的孝顺,自然会善待庶子。”
周老太太眉头一皱,这话听着像恭维,但表情语气不对。
小姜氏目光微冷,口角却含笑道:“呵,大郎媳妇真心这样想就对了。二老爷孝敬老太太,从来不敢怠慢,那也是感念老太太待他如亲子,咱们家大老爷长兄如父的提携爱护。人心都是肉做的,世上没那么多白眼狼,大郎媳妇的福气在后头呢!”
说着目光温温软软地笑着看向老太太,好似是多么羡慕婆婆的福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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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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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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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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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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