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快而乱,神色慌张,很是急切。
颜心也很少见他这样。
“……我小姨吐血,大小姐,能不能请您去看看?”周君望说。
颜心看着他神色,慌乱中还在躲闪她的眼睛。
她心中明白了。
“周龙头不想请我,是不是?”颜心问。
周君望:“我阿爸他有心疾,他不是针对你。可我小姨今早又吐血,已经两天了。”
郎中们一瞧见吐血,都吓得不轻。
又畏惧青帮。
若是治死了人,估计全家都逃不掉,大夫们纷纷找借口推辞。
请来几个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开了药,效果不理想。
吐血止不住,反而越发严重。
就连周龙头自己都觉得,太太恐怕命不久矣,在家里大发脾气。
周君望说请颜心,差点挨打。
周龙头骂他鬼迷心窍,被一个女人的色相迷昏了头。
可能在丈夫和儿子心中,母亲地位不一样。
小姨含辛茹苦,是周君望的“养母”,情分如同生母。
他不顾父亲的责备,偷偷跑过来找颜心。
“……不要急,君爷。太太的胃不太好,偶然吐血也不是什么死症。她和普通人的情况不一样。”颜心说。
她气定神闲,眼神温柔安静。
眼波清湛,阳光下盈盈欲碎,这让她眼神天生柔媚多情。
初见她的男人,许会下意识觉得她轻浮浪荡。只因她这张脸、这双眼,太过于绮丽。
周君望却倏然冷静了几分。
她的镇定,安抚了他。
“吐血的情况分很多种,如果有空闲,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周太太的吐血,我能治。不是绝症。”她轻轻柔柔说。
天大事,弹指可破。
周君望浮躁的心绪,被抚平了。
“大小姐,能否麻烦您去请脉?我阿爸那边,我会稳住他。若他说话不中听,您不要放在心上。”周君望道。
“好。”颜心道。
她叫半夏去拿了她的医药箱。
周君望对她的干脆,略有点意外。他还以为,颜心会让他先回去处理好家务事,再来请她。
不成想,她二话不说,就要跟着他去。
颜家的少神医,不管医术如何,这份医德值得称赞。
汽车上,周君望没心情闲聊,一路沉默。
到了周公馆,在门口遇到了周君望的弟弟周牧之。
周牧之上次被颜心点破他穿肚兜睡觉的事,看到她还是很尴尬。
他不和颜心说话,只是对他大哥说:“你敢请她?当心阿爸发脾气。”
“阿爸人呢?”
“出去了,好像是有点事。这会儿小姨睡了。”周牧之道。
周君望:“你去望风,如果阿爸回来,及时通知我。我带大小姐进去。”
又看向颜心,“对不住,大小姐。”
颜心:“治病要紧,不用讲什么礼节。你既开口,我能做到就会尽力,这个你放心。”
周君望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长。
他好像,从另一个方向看向颜心,觉得她那张秾艳的脸上,有了圣光。
“快请。”周君望道。
他把颜心请了进去。
他弟弟周牧之愣在原地:这是请医,还是做贼?
是否太儿戏了点?
“……不对啊,我怎么成门神了?万一阿爸以为我放进去的,挨打的不是我吗?”周牧之突然反应过来。
他原地跺了跺脚。
又被他大哥算计。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周牧之让人去守住门口,自己往外面找他阿爸。
在垂花门口,遇到了他阿爸。
“阿爸,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您。”周牧之说。
周龙头蹙眉:“以后再说。”
“很重要的秘密!”周牧之道。
周龙头看向他。
周牧之神秘兮兮:“我看到赵令铜的四姨太偷人。”
周龙头很想一棍子敲死他。
他因为太太的病,心浮气躁,偏偏这个逆子不停跟他说些狗屁倒灶的事。
“阿爸,那个四姨太,她和曹大头搞一块儿去了。”周牧之又说。
这两个人,都是青帮的堂主。
周龙头阴恻恻看着儿子:“你再废话一句,老子毙了你。”
“您对这个没兴趣?那您想知道,曹大头偷的那批货,藏在哪里吗?”周牧之又说。
“什么货?”
“就是小姨生病这段日子,丢了一批货,大哥和副龙头不让告诉您。我觉得吧,曹大头肯定知道。
他们这些老油子,死活不肯讲的,但他的姘头未必清白。不如把那个四姨太抓起来,拷打一番。”周牧之说。
周龙头被他说得一个头两个大:“你都在说些什么鬼?”
“您喊个人问问。别喊大哥,他不会告诉您的。”周牧之说。
周龙头让自己的随从,去找了副龙头。
他暂时被稳住。
周牧之松了口气,有点得意:“这么足智多谋的弟弟,哪里选的呢?我哥真走了狗屎运。”
周龙头临时转了脚步,去外院和副龙头说话,内院安静了。
颜心坐在周太太的床侧,给她诊脉。
周太太病得奄奄一息,早起还吐了一次血。
“脉弦数而虚,舌苔干红,不是什么大事,小问题。症在上焦,尚未引发大病变,无什么大碍。”颜心说。琇書蛧
周太太虚弱,表情严肃,可话里却带着几分揶揄:“你真的会看病?其他大夫都说如何如何严重。”
大夫会把病人的情况夸大三分。
一则,病人和家属害怕了,会按照医嘱好好休息、吃药,这样病能得到更快的治疗。
再者,夸大病情,等病人好了,更显得大夫“妙手回春”,诊金多赚、名声响亮。
周太太一年到头请医吃药,从来没见过哪个大夫像颜心这样,一开口就是“小问题、无大碍”。
哪怕治好了,病人也不认可她的医术。
“我只是实话实说。”颜心道,“太太,您的病不严重。”
周君望在旁边,反而听得胆战心惊。
他和周太太的想法差不多:她这么轻拿轻放的,到底行不行?
是不是她医术不好,才觉得没什么问题?
周太太吐血好几天了,其他郎中们瞧见都失颜变色,生怕周太太死在自己手里。
周太太也自觉命不久矣。
“需要我把我小姨的药方,都拿给你瞧瞧,你做个参照吗?”周君望又问。
其他大夫来了,都要想看看上一个大夫怎么诊脉、开方的。在这个基础上,再调整。
颜心摇摇头:“不用。不是用胃泰、失笑散,就是四君子汤、六君子汤。都不对症。”
周君望愕然。
周太太那双微微发沉的眼睛,也陡然亮了亮。
她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看别人药方,就知道人家开了什么药的大夫。
她也是唯一一个,觉得问题不大的大夫。
她胸有成竹,说话不紧不慢,不会让人觉得她轻狂,反而被她轻轻拿起,病人都觉病情减了三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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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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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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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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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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