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此刻,即便铁骨铮铮的事实摆在了薛锦双的眼前,他也要护住心上的王若霜。
秦安宁讶异了一番,到底是忍住了心头的恶气,叹息着道:“我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只有祝姨娘被我牵连着伤了手心,四爷这歉,是道错人了。”
之后,薛锦双果真又低声下气地向莹儿道了歉,可莹儿却不是他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
莹儿瞥一眼默不吭声、瑟缩着身子的王若霜,讥笑道:“汪姨娘做错了事,却要四爷来为你叫屈,这事上何曾有过这样的道理?”
薛锦双噤声不语,因莹儿手里还拿捏着他豪赌的罪证,一时并不敢为王若霜说话。
连他这儿也偃旗息鼓,王若霜再不情愿,也只得躬身跪在了莹儿跟前,谦卑地向她低头认错。
莹儿不过淡淡一笑,“如今倒是软了膝骨。”
薛锦双虽心疼王若霜,可也知晓若他为其说话只会火上浇油的道理,所以他便别过了头去,索性不再看王若霜。
等王若霜在冰冷的地砖上跪了一刻钟以后,莹儿才道:“起来吧。”
王若霜如蒙大赫地起了身,不等她迎上莹儿审视的目光时,莹儿便先一步说道:“太太既把管家理事的职权交到了我手上,我自然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去叨扰她老人家。汪姨娘既起了害人之心,便罚在祠堂里跪上一天一夜,并禁足六个月,罚没六个月的月例,四爷可有异议?”琇書網
薛锦双愣了一息,眸眼间划过些不忍。
“全凭小嫂嫂做主。”他道。
秦安宁更是感谢着莹儿为她出了一口心头恶气,私下里感慨连连地说道:“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还不知要被那贱蹄子弹压成什么模样呢。”
莹儿落座在内寝的罗汉榻上,手里端着丫鬟们递上前的茶盏,闻言只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世道就是如此,你若是自己立不住,别人就会欺负到你的头上来,更何况如今你还有了珍姐儿,更不能如此懦弱才是。”
珍姐儿便是秦安宁给女儿取的小名,只愿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没有波澜,将来嫁到夫家以后也会被人当成珠宝一般珍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秦安宁本还因耽于情爱而伤心难忍,被莹儿点破了自己面临的窘境之意,她便再也不敢心伤哀戚。
“也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给我听。”秦安宁叹息一声,随后便躲在内寝里痛哭了一场,哭声凄厉,惹得莹儿也伤心了起来。
她轻柔地拍了拍秦安宁的柔荑,只道:“咱们女子活在这世上便是会比男子多许多不易之处,可你只要记着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千万不要因眼前的窘境失了信心。”
这番话如振聋发聩的佛音般飘入秦安宁的耳畔,不仅在这一瞬间给予了她莫大的鼓舞,往后的漫漫人生中,这番话也如明灯般指引着她前路的方向。
*
刘氏知晓王若霜暗害秦安宁等消息后怒意凛凛地与莹儿说:“只是禁足果真便宜了她,她既起了这等害人之心,就该把她赶出薛国公府才是,双哥儿又能说什么呢?”
刘氏话里的意思是,王若霜这等害群之马不适宜留在薛国公府里害人。
莹儿自然也存了要赶走王若霜的心思。只是她知晓薛锦双堆王若霜用了几分真情,若是贸然将王若霜赶离薛国公府,只怕反而会引得薛锦双不满。
薛锦双毕竟年纪尚小,心智尚未齐全。她们若一意孤行地要拆散他与王若霜,反而会让他升起叛逆之心来。
“回太太的话,妾身想王若霜最大的倚仗便是锦双的喜爱。若我们当真想让她彻底消失在薛国公府里,最好还是要让锦双认清她的真面目。”莹儿道。
三十六计中,攻心为上。若少了薛锦双的偏爱,王若霜这个孤苦无依的妾室还剩下什么?到时候莹儿不过动动手指便能让她褪下一层皮来。
“罢了,反正这也是二房的事,与我们大房没有什么关系。”刘氏摆了摆手,不愿再为了王若霜与薛锦双的事烦心。
这几日,她把福哥儿抱去了薛老太太的院子里,成日里躲在云和院闭门不出,面容里隐隐显出几分颓色来。
莹儿便殷勤地走到了刘氏身旁,笑盈盈地替她揉肩捶背,动作极为小意温柔,三两下便让刘氏紧紧拧成一团的心绪放松了下来。
“太太近来可是有了烦心事?”莹儿柔声问道,近些时日刘氏矍铄的面容里常有愁绪流窜,她便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直言问道。
薛锦楼走后,偌大的长房内便只剩下了刘氏与莹儿相依为命,纵然前有龃龉,两人日久天长地在一处相处,总也生出了几分非同一般的情谊来。
“我也不瞒你。还是为了安平县主的事儿,大长公主这几日总是派了婆子来我们府上,话里话外都是要我们迎娶安平县主过门的意思。”刘氏拧着眉道。
莹儿也被这话唬了一大跳,立时问道:“怎会如此?上一回公主府的人不是说公主替安平县主择了个寒门出身的夫婿,不日便要成亲了吗?”
“可不就是。我还听闻公主府都开始筹备县主语那书生的婚事了,怎想到县主死活不肯另嫁旁人,甚至还闹出了绝食明志这样的事来,公主没了法子,便只能来我们薛国公府施压。”刘氏愁心的是薛锦楼不在府上,他们薛国公府里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迎上权势滔天的大长公主,岂不是只有被她肆意磋磨的道理?
莹儿也因刘氏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如今她与薛锦楼心意相通,自然不愿薛锦楼迎娶安平县主进门。
刘氏尚且不知晓薛锦楼的打算,不知晓在薛锦楼凯旋而归后便要向以赫赫军功求娶莹儿为正妻。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发,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安平县主进门?
“好孩子,我知晓你与楼哥儿之间的情谊深笃又真挚。我也心爱着福哥儿和然哥儿,只巴不得他们自由自在地长大才是。可形势比人强,大长公主权势滔天,她若是执意相逼,我也没有法子。”刘氏凄苦又无奈地对莹儿说道。
不管她这番话是缓兵之术亦或者在哄骗劝解莹儿,她既愿意向莹儿解释,便说明了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薛国公府尚未与大长公主府交换庚帖。
她还有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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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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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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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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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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