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庚最近又放出话来,要南讨吴军。乾军和吴军实力不相上下,他要南征,光有他乾军自然不够。这些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乾军手头也紧,之前喊着要开战也只得作罢。
这几个月穆明庚倒不知道从哪边出钱来,斥巨资买了不少军需、装备。
穆明庚一直没少打盛军的主意,几个月前三番五次邀请殷鹤成去乾都。中国人自己内战,殷鹤成并不情愿,并没有赴邀。
这些日子,穆明庚的人又开始拉拢殷鹤成,殷鹤成也花了不少时间去应付这些事情。ωωω.χΙυΜЬ.Cǒm
看如今这形势,乾军与吴军免不了一战。
军中之事已是费心,好在老夫人那边好转些了。四姨太那边已经替他跟老夫人说了软话,老夫人连着两顿按时服了药,难得安眠。
殷鹤成快到凌晨四点钟处理完军务,接替四姨太在老夫人身边侍疾。他白日里忙,晚上得了空便过来。
老夫人暖阁中只留了一盏壁灯,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老夫人还算平稳的呼吸声。殷鹤成难得有片刻的安心,可这安心转瞬就消逝了,就像是一个始终无法平衡的天平,一头升起便有另一头落下。
一个是至亲,一个是至爱,他做不了取舍,不得已只好先分个轻重缓急。
他原本以为她会理解他,这从头到尾不过是个权宜之策。
抑或是退一万步,她只要将话说明了,他也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却不曾想她一言不发、半个字都不与他透露,在他左右为难之际,转头便将他先抛下了?
他亦无奈,转念一想,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冷静些时日也是好的。
殷鹤成靠坐在紫檀木椅上,连着几日没睡,强撑着坐了半个钟头,倦意还是来了。
他睡得浅,天刚蒙蒙亮,便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了。
那一瞬间,他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还以为是从前睡在帅府的卧房中。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揽身侧的人,手悬在半空中便停住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身侧除了一方茶案,什么都没有。
恰逢殷老夫人也醒了,殷鹤成连忙起身亲自服侍。老夫人已经比前几日气色看着好些了,倒是殷鹤成因为连日的少眠与断食,唇上有不健康的白,神色也很疲惫。
殷老夫人见状,已不若前几日的严厉,言语中多了几分体恤,“你呀,别把身子熬坏了。”
殷鹤成只答:“您的身子最要紧。”
“你呀……”
四姨太、五姨太她们也已经在外头候着请安,听见里头的声音便进来了,素秋还有老夫人屋里的头的丫鬟、婆子也陆续进来伺候。顾书尧已有一整日没有在老夫人面前出现过,殷老夫人也没有多问。
殷鹤成唤了医生、护士进来查看老夫人,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大夫问诊。大夫之前反复提及,老夫人这是心病郁积,如今心病已了愿意服药了,只要按时饮食、服药,便是真正要往好里走了。
这边正问着诊,黄维忠皱着眉头在门口喊了声“报告”。他鲜少这么慌张,殷鹤成看了他一眼,便走出门去询问。
那封离婚声明刊得过于隐蔽,还是早上听着有人议论,才知道出了这事。黄维忠已经派人到印刷厂将还未装箱的报纸扣下了,那些已经在分发的,也命人截回了。
可即便做到这份上,黄维忠还是不太敢贸然开口,只将一份报纸递给殷鹤成,低下头道:“夫人今日登的报,是下官不得力,发现得有些晚了。但凡还没有卖出去的,都已经扣下了。我让人清点了,大约卖了不到一百份出去,已经在追回了。”
殷鹤成并没有回答,黄维忠小心抬起头,只见殷鹤成正低着头读报,眉头则是越蹙越紧。
顾书尧女士与殷鹤成先生于今日脱离关系,今后再无瓜葛,男婚女嫁各听自由。
这短短数十字,字字锥心,特别是最后那句“今后再无瓜葛,男婚女嫁各听自由”。不光是打着幌子纳妾这样的权宜之计她默许了,她如今连他结婚的自由也都还给他了。只不过是,她与他今后再无瓜葛。
他原以为她只是一时负气,却不曾想她可以决绝到这个地步。
他们之间的婚姻、感情,以及寻常人看重的他的权势、地位,在她那里,都比他以为的要容易割舍得多。报上毫不起眼的几十个字就可以了断一切。
是她对他失望至此,还是从头到尾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就不过如此?
那些她离他而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重现,她从前就一直想离开他,如今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殷鹤成不自觉将那报纸使劲揉紧了,过了好一会,才命令道:“都给我烧干净了。”
黄维忠应了声“是”便出门去督办了,倒是他愣在原地,只觉得心如刀割,喉咙里隐约尝到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殷鹤成迟迟没有缓过神来,还是殷老夫人让五姨太唤他进屋。五姨太在背后唤了他好几声,他都置若罔闻。
还是五姨太走到他跟前来了,瞧见他苍白的面色,有些惊诧地问,“雁亭,你这脸色是怎么了?不打紧吧。”
他手一挥,“不妨事”,说完进屋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外人都已经谴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五姨太、四姨太在,还有素秋在旁边伺候汤药。
老夫人当着殷鹤成的面服药,亦带了些交换筹码的意味。
殷鹤成一言不发,老夫人索性亲自开口,“我这老骨头活不了多久了,你若真有小心,就早把你和素秋的事办了。我已经让她们看了日子,这个月中就有好几天不错。”
殷老夫人的话他只听到了前半段,话到后面他只瞧见老夫人的嘴一张一阖,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却也是这个时候,他喉咙里的血腥味突然加重了。
他没忍住咳了两声,他自己都没有太留意,却着着实实将五姨太吓坏了,“血!血!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也强撑着坐起来,焦急忙慌道:“素秋,快去叫医生来。”
四姨太连忙过来扶他,发着颤的手在身上找帕子,急得直跺脚,“老祖宗,您就别逼他了。”
唯有殷鹤成是镇定的,右手接过四姨太替他擦拭的帕子,轻轻擦过嘴角。
他将左手的那份报纸握得更紧了,扫了一眼帕上的血渍,站稳了些,淡淡道:“大概是近日食少了,胃不好,并无大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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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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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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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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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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