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起先没和殷鹤成挑明,只问他,“如果我们将来生的是女儿,你会待她好,做一个好父亲吗?”她虽然说起来有些别扭,却还是忍着说完了。
顾舒窈知道她要举的例子可能会招致他的反感,所以不如以退为进,假设是他与她共同的孩子。
虽然她连与他结婚的打算都没有。
顾舒窈这句话殷鹤成果然受用,殷鹤成有些意外,只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舒窈只偏着头看向他,却不说话,像是一定要一个答复。
殷鹤成敛了敛目,稍稍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低头的瞬间,他忽然笑了。
殷鹤成其实清楚得很,他猜得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可他也察觉得到,自从那个孩子没保住之后,顾舒窈便抗拒与他亲近了。
殷鹤成没想到顾舒窈会自己先开这个口,她难得这样去拉拢他。
他明明知道她另有目的,却也没忍住顺着这个话头往下想了想,“将来儿子全都丢到部队里去,男人嘛,要吃够了苦头才能成材,我亲自训他们,女儿的话……”他微微蹙了下眉,话也就此止住了。
虽然漫不经心地的,可突然这么一问,殷鹤成的确被问住了,好像对女儿空有喜欢似的。
生个儿子,他能给他一身的本事与大好的前程,等他们到了他这个年纪,他殷鹤成的儿子不会比他差。
可女儿,除了优渥的生活,他似乎并不能再给她们什么。或许还能给她们许配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又或许还送她们去读书,从一开始接受好的教育?
顾舒窈见殷鹤成真有在认真思考,于是去提醒他:“说实话我挺羡慕孔熙的,能上大学多好,将来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敛着目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却又像是一种默认。
男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区别对待别人的女儿与自己的。即便是他的女人,分别也是显而易见的。
顾舒窈接着道:“我觉得要尊重她们自己的的意见,她们想做什么今后就让她们去做什么,或许还可以送她们去国外留学。”说着还不忘看他一眼,奉承他,“如果像你,今后外语也说得不错。”
顾舒窈有些刻意了,今天的态度好得反常,句句话都顺他的耳。
殷鹤成嘴角有淡淡的笑,他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殷鹤成向来冷静,这些年溜须拍马的话也听了不少。顾舒窈她做什么打算,想说什么话,他心知肚明,不过看着她这样同他周旋,他却也厌烦不起来。
她的逢迎和其他人又是不同的,又或许是因为,那个逢迎他的人刚好是她。未来那些事他不知怎么,并不介意和她谈论。
顾舒窈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殷鹤成也不抵触,终于试探着开了口:“可你想想,若是你千疼万宠的女儿,将来嫁了个混账的丈夫,既是肆意打骂,又娶了一堆姨太太在家里作威作福,你难道不心疼?”
顾舒窈不知道殷鹤成会有怎样的反应,一边说一边看着他。
殷鹤成现实沉默不语,忽地笑了笑,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后倾着身子凑过来。
他将唇贴在她耳边,语气却很冷淡:“听你的语气,好像我都当了好几回爹了,你好歹先替我生一个出来再说这些。”
顾舒窈察觉到殷鹤成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她这样步步为营地套他的话。
果然是白费口舌。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顾舒窈从殷鹤成怀里挣脱,回床上睡觉去了,殷鹤成只看了一眼,也没去管她。
殷鹤成坐在原地出了片刻的神,突然想抽烟,下意识地找了一圈烟,才想起来他的烟与打火机她一直都没还给他。
殷鹤成稍稍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她,眼神却渐渐放空。
已经到了年关最底下,顾舒窈第二天还是去了法租界的洋楼。
她走的时候,殷鹤成自顾看他的书,倒没拦着她,只抬头提醒了声,“你早些回来。”,便没有再说什么。
路过帅府客厅时,顾舒窈遇上了五姨太,帅府里四处贴上了窗花与年画,一派喜庆。
五姨太看着顾舒窈穿了一件西式大衣,便知道她要出门,特意上前问她:“这是要去哪呢?”ωωω.χΙυΜЬ.Cǒm
顾舒窈也不瞒她:“我去我哥哥家一趟。”在她们其他人眼中,只当那法租界的洋楼与洋房都是她哥哥的私产。
五姨太将她拎到一边,好心提醒她:“你要知道陈师长是老夫人的侄儿子,你可得三思而后行,老太太前几天可是发了大脾气的。”
顾舒窈跟五姨太道了声谢,刚要走,五姨太突然走过来,又笑着跟顾舒窈道:“对了,你哥哥那卖的止痛水真的有传的那么神么?我前阵子打麻将,听着好几个太太说你哥哥那止痛水了,这几天好东西太吃多了,牙疼得厉害,你若是记得,给五姨娘带两瓶回来。”五姨太想了想又道:“终究是你哥哥的药房,你白拿也不好,回头我给钱给你。”
顾舒窈没想到五姨太还知道她们药房卖止痛水,倒有些惊讶。
顾舒窈爽快答应了,不过当然不可能要她的钱,只说:“在帅府住的这阵子,五姨娘这么照顾我,不过是两瓶药,别说两瓶,就算送两箱也是应该的。”
五姨太最喜欢别人待她客气,顾舒窈那番话听得她眉开眼笑。
到了法租界,顾舒窈先去的药房。药房里生意不错,上店里来买药的人络绎不绝,她那几种西药在盛州城里算是彻底卖开了。
顾舒窈让人将健脑丸、止痛水各包了些,除了止痛水是给五姨太带的,其余的健脑丸则是为帅府的每个人都备了些,总不能厚此薄彼。止痛水这样的药,年关底下送起来不吉利,健脑丸当做补品还拿得出手。
虽然不打算做这帅府的媳妇,先打好点好关系总没有错,将来万一闹僵了,或许谁还能念着先前一点好意,说和几句,闹得也没有那么难看。
顾舒窈在药房找了一圈姨妈,没找着。她才听小厮说陈夫人今天没有来药房,顾舒窈又即刻回了洋楼。
殷鹤成倒是说到做到,如今洋楼外严严实实守着殷鹤成的人,先前顾勤山说的那些个鬼鬼祟祟的人已经都不见了。
顾舒窈进了门,直接去了姨妈的卧室找人。
一打开卧室门,顾舒窈看到除了姨妈外,阿秀也在。阿秀她正守在陈夫人身边,似乎在替姨妈擦眼泪。
姨妈背对着门坐在床边,背影十分憔悴,顾舒窈走进了才发现,陈夫人的确是在哭,而她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
顾舒窈接过姨妈手中的文件一看,原来是一封律师函,陈师长已经给姨妈下最后通牒了。
那封律师函不仅指责陈夫人擅自离府、不守妇道,还强调说如果姨妈年前还不自己主动回去,陈师长就要和她离婚。
更离谱的是,那上面还写着:离婚之后,陈师长非但一分钱生活费不给姨妈,还不许她再嫁给其他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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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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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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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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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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