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两个一群,四五个一组,一个个全都是紧紧地盯着东华门,似乎是那上面有什么花儿一般。
一个算一个,全都无比地认真!
其实,东华门是属于皇宫大内的一部分,率属于东宫太子寝室范围的外墙,不过因为会试放榜的特殊性,所以这里向来都是朝廷选择会试张榜的首选地点。
当然,之后殿试的结果,也同样是在这东华门墙处张榜。
……
这日的清早,整个汴梁城里最繁华的东华门,这条宽达上百步的大街竟然是被人流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Χiυmъ.cοΜ
街头上的小商贩们似乎也是意识到了此时的不同寻常,纷纷都是选择歇了一天。
不过他们倒不是停了活计,相反的,正是因为今日的特殊,他们的活计收入还有可能是会大大的提升。
此刻,街道上到处都是插满了彩旗,无数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人潮拥挤,热闹非凡。
无数人翘首以盼,就是为了会试成绩的出炉!
其中,那些小商贩们的目光最为热切,甚至,他们比那些应试的举子们都要更加关注这些榜单。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新活计。
率先看到榜上之名,然后赶在报喜差役行动之前,奔赴当事人处,提前告知于他,借以讨要喜钱,此为报喜人。
因为报喜人的工作性质特殊,所以报喜人的收入也极为可观,今天之内最少都能挣到堪比平日里辛苦一年的收入,运气好的,遇上那些家世不俗的举子们甚至还能更多,直接就赶上自己半辈子的积蓄了。
也正因为如此,这才会引得众多小商贩们不计损失,甘愿放弃今日的活计,而投身于报喜人的大军中。
而早在卯时时分,汴梁府尹就已经是派出了大批的衙役,前往东华门守护秩序,若不是因为衙门早有准备,怕是这里连那些准备张榜的官员都挤不进去!
“当!”
锣响。
一位头顶官帽的红袍文官双手托举着一个托盘,从宫里东华门处走了出来。
其上,一叠名录,里面则就是记载了此次会试成绩的榜单。
“啊?”
“来了!来了!”
有人大吼!
“来了?开始了!真的开始了!”
有人再吼!
“谁都别和我抢,这第一个报喜的,定然是我!”
“我!是我……”
无数人三吼!
“……”
此时,不单单是心中忐忑的考生们紧张,一旁的报喜人队伍则更是一个个的,全都瞪大了眼睛,准备在唱喏的官员嘴里第一时间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
这些报喜人毕竟不是官方的人员,所以他们要想讨得喜钱,那也是得看各自运气和能力。
他们不像衙门里的报喜差役那般,能清楚地了解到每一个考生的居住地址,他们靠的就是平日里的运气与记忆,期待着能恰好听到自己曾经记住的,遇上过的考生消息。
然后再向他们报喜,最后讨得喜钱!
“当!”
又是一声锣响。
唱喏的官员一边指挥着身后的衙役们张贴榜单,一边率先开口,从后往前唱道:“宣景三十二年,中会试者,丁榜丁等葵丑位,关西道庆州安化人士池嘉明!”
“轰!”
人群里顿时就是爆炸开了!
“池嘉明,池嘉明,我知道,我知道!”
有人疯了一般,拔腿就往外跑!
看他那模样,怕是刚好认识这考生,准备向其报喜去了。
第二位。
“丁榜丁等壬寅位,陇右道秦州陇城人士荆师哲!”
“……”
红袍文官按照各位中榜者的名次从后往前报,且全都大声地宣传了出去。
历来会试的名额都是有定数的,那是本朝太宗定下来的。
本朝会试分四榜,甲乙丙丁,且不论上下。
而每榜又分四等,照旧是甲乙丙丁之分,其次甲等收九,乙等取廿一,丙等录三十,丁等纳四十,分别以天干地支循环代替。
此刻,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竟是罕见地消失了,所有人都是心有灵犀般地齐齐闭嘴,根本不敢发任何一言,生怕对面的声音会因为自己的冒失而消失。
当然,在这唱喏文官报完名字之后也是会默契地停顿一会儿,给予众人反应的时间。
这是双方之间的一点默契,毕竟,这文官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
在街道的另一边,明显有一块区域显得极其古怪,那里没有人驻足,停留的却全是些车驾。
不过,那里是达官贵人们停驻的马车。
盛家、齐家亦是停在了那里。
不过二者并没有停在一起,而是分的较远,盖因这其中的马车停位也是有所讲究的,其所停留之前后,则是按照自身家族的实力强弱而排名的。
家世不俗,如豪门勋贵家的,则就离得榜单近一些,反之,则就远一些。
因此,五品小官的盛家与那超一品的齐国公府自然也就是隔之甚远了!
“嗯?如何?”
“可有我家柏儿的名字?”
当远远地看见开始有人张榜的时候,王大娘子就是有些急了!
她不仅是将自家带来的下人们全都给打发了过去,就连旁边别家回来报喜的下人们也是被她一把拉住,焦急地质问着。
“啊?”
这被拉住的一个小厮看见王大娘子的这般架势,先是一惊,而后又是反应了过来,倒也不以为意。
因为今日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人,他都遇见过。
这小厮表示,他可是见过世面的,老有经验了!
“这位大娘子,小的暂时是没有见着您家公子的名字!”
“想来,应当是要等在后面的甲等出来后,才能有贵府公子的名字!”
这小厮脸上带笑地奉陪着,浑然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王大娘子的身份,更遑论是盛长枫的名字了。
“哈哈!”
“好!说的好!”
虽然明知道对方说的不过是些讨喜的话,但王大娘子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些。
“来人,赏!”
王大娘子手一挥,顿时就是示意着身边的人来打赏对方。
“多谢大娘子!”
“多谢大娘子!”
来人自然是喜不自禁地受了这赏钱,他看着落在自己手心里的那颗金元宝,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就是笑成了“李荣浩”同款。
……
“呵呵,小六你看!”
后面的马车里,看见自家母亲这般举动的如兰顿时就是有些忍不住了!
“嗯?怎么了?”
明兰还有些没明白,不懂如兰想要说些什么。
“嘁!”
如兰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明兰的脑袋,压低着自家的声音,小声地道吐槽道:“我娘还时常说我傻,小六,你看看,她如今的模样是不是才叫真的傻呀?”
如兰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服输的笑容,其中,甚至还隐隐有着几分报复后的快感!
“噗……”
明兰才刚一听见如兰的吐槽,顿时就是有些忍俊不禁了!
“这娘两个可真不愧是亲生的啊!”
想着如兰和王若弗之间的好笑,明兰立即就是不由地笑出了声。
“嗯?小六,你在笑什么?”
看见明兰笑得格外欢快,如兰顿时就是意识到了不对,最起码,是明兰的笑容有些古怪。
“没……没什么……”
明兰憋住笑意,磕磕绊绊地转移话题道:“五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娘子呢?”
“这……这……大娘子也不过是在担心二哥哥的成绩罢了,怎么会如你说的那般……那般……”
“……傻呢?”
明兰压低着嗓子,悄悄地重复着如兰刚刚的说辞。
“唔?”
如兰狐疑地盯着明兰看了许久,最后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时候,方才是慢慢地放下自己心里的疑问。
不知为何,明兰刚刚的那个笑容总是会给她一种不好的感受!
似乎,这里面是有什么不对。
“哼,这算什么?”
如兰不服气地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满不在乎地道:“难道就只能是她说我?不许我说她?”
如兰明显是被王大娘子给宠爱得有些骄纵过头了!
“五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明兰此时是真的开始为如兰的性子有心了:
“这些话若是被传了出去,那你今后的名声可就毁了呀!”
“诽谤嫡母,且还是亲母,五姐姐,你……”
“哎呀,小六你……你别说了!”
此时,如兰被明兰给说的有些脸红,她赶紧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训诫,强行辩解道:“我不过也就是在你这儿说说罢了,怎么可能会外传呢?”
很明显,如兰自己也是意识到了其中的错误,明白自己说这话的不妥当。
不过,如兰性子要强,就算是错了,她也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改口!
若不是因为如此,那她又怎么会时常惹得盛紘生气?
在盛紘的手里,几个女儿当中,就属如兰是被他教训的最多,惩罚的最狠!
“而且!”
说着说着,如兰的脸色就是开始变得危险了起来!
“若是此事外传了的话,那就一定是你说出去的!”
如兰夸张地掐住明兰的脖子,一脸危险的“威胁”道:“小六,你可不要随便乱说哦!”
“要不然的话,我就反咬一口,说这些话……其实是你说的!”
如兰自然是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明白她是不会传出去的,不过,她这般打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堵口,而是想要借此来掩饰方才的那段尴尬罢了。
“咳咳……我……我知道了……”
“五姐姐,你……快放手!”
冷不防受如兰偷袭的明兰还真是险险地呛了一口,她赶忙扑腾着双手,示意着如兰松手!
“啊?啊……”
“对不起啊!明兰!”
见到明兰这般,如兰顿时就是惊慌地松开了双手,满脸的歉意。
“咳……咳咳……”
明兰辛苦地咽了咽唾液,勉强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
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去和如兰打闹了,因为她发现,前面的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妙了啊!
……
东华门前,随着榜单的不断张贴,这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从那文官的嘴里迸发,但到如今,这就只有是最后两张榜单没有传出来了!
而这两张,赫然就是甲榜甲等榜,甲榜乙等榜。
“呼~”
这唱喏的文官也是天赋异禀,竟然一个人硬生生地将这近四百来人的名字高声传了出去。
他暗暗地呼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看向了最后唯二的榜单。
“宣景三十二年,中会试者,甲榜乙等癸巳位,淮南路通州海门人士项时起。”
“……”
一个又一个,却始终是没有盛家的这两个名字。
“糟了,难道二哥哥和三哥哥都是没中?”
眼见如此,不仅是王大娘子和林噙霜,就算是向来自私自利的墨兰也是不由地有些焦急了。
虽说她内心里是只希望自家亲哥哥能中榜的,但是眼下这情形,已然不是她所能期待着的了!
为了自己的未来,墨兰宁愿是盛长柏中了,那也好过一大家子颗粒无收。
毕竟,那等情形若是出现了,那岂不是有碍于她的名声吗?
什么?
你说这盛家的男子中与不中,并不阻碍墨兰的名声?
试想,这墨兰最大的名声是什么,无非就是她的诗才,才女的名头罢了!
若是这番她家的两个哥哥都是没中的话,那就不用说了,她这才女在外人心目中的印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毕竟,一家人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哼!”
“怎么还没有人来报喜,难道?”
就在墨兰绞着自己的帕子,一脸的愤怒、害怕之时,她忽的是听见了一声轰响!
“哈哈!中了!”
“少爷中了!”
前面的人群里,顿时就是冲出了一个盛家的下人来。
“什么?”
“中了?”
盛家众人齐齐一震!
此刻,盛紘不再揪着自己最爱的胡须了,王大娘子也不再急的团团转了,就连与女儿同款动作,绞着帕子的林噙霜也是蓦地停下了自己的行为,一脸紧张地看着远处的那道身影。
“说!快说!”
“我家到底是谁中了!”
盛紘一改平日谦谦君子的形象,以一种似乎是“恐怖”般的神态,质问着前面的那个小厮。
“主君,是柏少爷中了!”
“甲榜乙等乙亥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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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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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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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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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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