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似乎早就等待着古壶的招手,它起身朝古壶小跑过来,古壶看着大个跑过来的样子,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大个身材更胖了,小跑起来摇摇摆摆,有一种苍老而力不从心的感觉,是的,按照狗的年龄,大个现在已经相当于人年过花甲的岁数。

  老了,大个衰老了,虽然看门护院的任务早已交给它的下一代,虽然饱食终日生活清闲,大个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步步走向衰老了。

  古壶不得不承认这点,在承认这一点的同时,他又不得不由大个联想到自己,自己不也一样吗,虽然自己不是正走向衰老,而是正由青年走向壮年,可未来的趋势不也跟眼前的大个一样吗?

  自己最终会走向哪里呢?在这个世界衰老终死?还是另有他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古壶正胡思乱想时,大个已经小跑过来依偎在他腿旁,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狗眼里飘忽着疑问,仿佛在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在想我们!古壶在心里说着,双手捧过大个的头,把自己的头顶到大个的头上,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坐在古壶左右的文先生、定伯和侯戈相互看了看,三人心里都在想,古大人这是怎么了。

  “古哥。”侯戈摸着大个的背说,“你一直说大个也是你的兄弟,这过年了,人们都要穿新衣服,为什么不给大个也做身衣服,让它也穿衣服呢?”

  “什么?给大个做衣服穿?”古壶抬起头,看看侯戈又看看文先生。

  文先生笑着点头道:“侯戈这主意不错,原来横头县的蝉族不也给他们的猎犬穿衣服吗?这是把最喜欢的犬当人看的做法,我看可以。”

  “这个可以有!给狗穿衣服这并不稀奇。”古壶也笑了,“侯戈,就让你妻铃儿给大个做衣服,只给大个一个人,不,只给它这一个狗做,其他都不做,像人的衣服一样,要分四季衣服,各不相同。”

  “阿弥陀佛!”定伯在一旁,看着古壶和大个微笑着说念了一句。

  “定伯。”古壶看着定伯笑道,“原来从没听定伯念过这四个字,最近却常听你念阿弥陀佛,怎么,你想出家了?”

  “阿弥陀佛!”定伯又念了一句,笑道,“我不出家,我要跟着古大夫,直到我死,心中有佛,出家在家不都一样吗?”

  定伯此言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文先生对着定伯竖起大拇指说:“定伯言之有理。”

  子时过后,“篝火晚会”才结束,侍女们收拾院子,几家人各回各家。

  儿子由郡主带来的侍女带着睡。

  古壶和郡主洗漱完上床后,古壶“性趣”勃发,和郡主来了一番寒冬里的热情荡漾。

  亲热过后,两人静静地躺在夜色中。

  “唉——”郡主忽然长长一声叹息,叹息声如游丝般飘进卧室的寂静中。

  “如此叹息,怎么了?”古壶轻轻搂了搂郡主问。

  “我们夫妻一场,你却对我不真诚。”郡主轻轻地说。

  古壶惊得一下坐起来:“郡主此话从何说起?我如何对你不真诚了?”

  郡主:“你有事瞒着我,从你安排要热热闹闹过年的事我猜出来的,这似乎是你刻意的安排。从你刚才搂着大个发呆的样子我也感觉到了,你对大个的感情不只是喜欢狗这么简单。”

  “表面看起来这么热闹祥和的背后,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会发生不好的事吗?”

  一听是这样,古壶释然地重新躺进被窝,刚才他一惊,是以为她要问他来自哪里,是什么人,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看来郡主再聪慧再是身边人也想不到这一层,如此他就放心了。

  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郡主的心思之细腻,感觉之灵敏。

  古壶把郡主搂在怀中,沉默了一会儿,镇静地说:“没错,我是有事瞒着你,但这不是不真诚,而是必须要这样做。”

  郡主没说什么,只是手指在他胸口划了一下,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古壶:“身为大定州刺史,领兵的杰定将军。大定州五郡三十县,四百多万顷地国土之得失,二百多万百姓之安危,全系于我一身。”

  “我如负重履于薄冰,既要谋划大局,又要牵挂细事,稍有不慎,不是丢官这么简单,还可能会丢命,乃至是我们一大家人的命。”

  “当然,这些是我一男子汉该做之事,该当之责任。我与你原本天壤之别,我们冲破重篱方成夫妻,我只希望你幸福开心,不想让你为我担惊受怕,所以一些大事我不能告诉你。”

  “我只能告诉你,我安排让全大定州热闹过年,确实是我谋划战略的一部分,我的这个战略谋划要是成功了,我将成为大宁国第一功臣,我们也将前程似锦。”

  “至于大个,它一直跟着我,舍命救我,舍身陪我,我真没有把它当成一条狗,而是当成一个人,当成我的兄弟,我跟它的感情,当然不同于一般人对狗的喜欢那么简单。”

  “今天看到它已显衰老之相,我知道它陪我的时间不多了,故有些伤感。我想,如果哪一天它离我而去了,我要为它修坟立碑,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能理解吗?”

  “明白,理解。”郡主紧紧地抱着他,额头抵在他胸口上说,“我还要为你生孩子,生好多孩子。”

  “这个可以有!哈哈哈——”古壶说着笑出了声。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定城连续举办五天热闹的迎新年活动。二十五斗鸡斗羊斗狗;二十六赛牛赛马;二十七全城老、壮、少赛跑;二十八是杂耍戏法;二十九是美食大赛。

  每天的活动都精彩纷呈热闹非凡,各处赛场都人山人海,为了维持秩序,各街坊的所有“街管”全部出动,府衙的游缴全部出动,还出动了赵青的几百城防兵。

  迎新活动不但给百姓带来的欢乐,还带动所有商家都生意火爆,百姓都说这是定城建城以来最祥和最热闹的一年,说起刺史古大人,无不竖大拇指称赞。

  这几天的热闹活动,古壶都没有参加,全都交给别驾从事叶志宏和一帮士吏去组织,按计划,他要以刺史的身份参加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活动。

  古壶这几天没出门,先和文先生在书房里议事谋划了一天,又先后和顾三商议了春节后扩大钱庄业务的事;和石诚商议了石诚镖局的事;和二道毛商议制作耕播机等事宜。

  虽然如此,他还是从郡主和侯戈一家及定伯带回的消息中知道了活动的盛况。

  几天时间议定年后要办的大事后,已经到了年三十,古壶一家和侯戈及文先生三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团了年。

  穿着红衣服的大个,也带着其狗妻狗崽饱吃了一顿大餐。琇書蛧

  晚上,在古壶的建议下,几家人又在院中篝火旁搞了一场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无论主仆和男女老少,每个人都表演了一个节目。

  古壶吹了几首欢乐的箫曲;侯戈扮成猴子,上窜下跳演了几套猴戏;文先生讲了十多个书上看来的笑话;郡主红着脸吟诵了《诗经》里的几首诗;铃儿和文先生的妻子唱了几首乡调小曲;

  孩子们唱童谣;十口和其他几位侍女也都各有说唱。最后是定伯,他虽然没有表演节目,创他扮成长白胡子的老神仙,给能追上他的孩子发八串压岁钱,引得孩子们追着他满院子跑,最是热闹。

  欢声笑语盈满一院,直到丑时过完才散去。

  睡前,郡主依偎在古壶怀里,右手五指缠绕着古壶左手五指,感慨地说:“今年这个年,是我过得最开心最有意思的一个年,但愿年年岁岁皆如此。”

  “但愿——”古壶和郡主同时说出这两个字,发现碰了话,立即都停了下来。

  “你先说!”古壶说。

  “你先说!”郡主说。

  古壶:“我们同时说。”郡主点头。

  “但愿家家户户皆如此。”两人同时说,说罢,两人都发出会心的笑声。

  郡主笑罢,抚摸着古壶的胸口问:“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是的。”古壶说出这两个字时,忽然想到了坐尿坝的那个家,还想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那个家。

  亲人们啊!你们也在如此快乐地过年吗?他心中叩问着,渐渐沉入了睡乡。

  古壶醒来时,天早已大亮,床上就他一人,窗外传来郡主和侍女招呼孩子穿新衣服梳头打扮的声音。

  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意识到这点时,他忽然有一种往事恍如隔世的感觉,屈指一算,这已经进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个年头。

  往事如快镜头般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亲人朋友的脸庞也一张张从眼前飘然现过。

  他突然发现,飘过眼前的亲朋的面庞,清晰的,都是这个世界的人,而那个遥远不知处的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的面庞,全都只有轮廓没有面容。

  我忘记他们了吗?他们忘记我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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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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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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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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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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