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早已浑身浴血,手中的百炼横刀业已卷刃,他威风凛凛的屹立城头,不知砍杀多少叛军早已双臂发麻,可城下的叛军依旧不要命的向上攻,坚固的防御开始有所松动。
东宫六率的军队也死战不退,即便城头的守军一点一点减少,严谨的防线渐渐出现疏漏,立即奋不顾身的填补缺口,将叛军劈砍杀退。
城头之上,守军脚下踩踏着流淌的鲜血,敌我双方的尸体几乎填满每一处,战斗惨烈至极。
……
太极宫的指挥所内,一夜未睡的李靖并未有多少困顿疲惫,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脚步依旧沉稳有力,只是一双眼睛不知是被灯油熏得还是心疼麾下将士,早已通红。
重明门遭遇“沃野镇私兵”突袭的消息传来,他并未有一丝一毫“料敌机先”的快慰与自豪,反而陷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之中。
再是“军神”降世,也不可能当真弹指间变出十万天兵天将,面对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叛军,他指挥东宫六率左支右绌、来回奔波,将双方兵力差距带来的劣势尽最大可能的减少,然而着巨大的差距却绝非出色的指挥艺术可以弥补。
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伎俩都毫无用处,即便是生平未尝一败、战功赫赫的李靖……
一旦重明门被突破,整个东宫会顷刻之间陷落,他不可能分兵继续增援,届时叛军会蜂拥入东宫,自东宫与太极宫之间的高墙发动攻势,联合正面承天门的叛军,使得太极宫两面受敌。
长孙无忌真的是疯了,调“沃野镇私兵”入城参与攻城已经不仅仅是破釜沉舟,简直可以称作“向死而生”,因为一旦被房俊察觉到金光门外大营空虚,尽起主力予以突袭,很可能便会击溃金光门外屯驻的乌合之众,一举杀入长安城内。到时候直插延寿坊,关陇叛军就只能接受彻底失败之苦果。
然而如今长安城被叛军三面围困,太极宫唯一的出口玄武门也被张士贵封锁,消息哪里传得出去?
明明看到叛军最大的一个破绽却偏偏束手无策,这令李靖很是无奈……
身为统帅,要对麾下兵卒有着充足的信心,但也要对局势做出最坏的打算。
……
内重门立,太子居所,萧瑀、岑文本、马周、李道宗、刘洎等一干大臣汇聚于此,不断劝说太子放弃内重门,撤出太极宫。
萧瑀捋着胡子,忧心忡忡道:“眼下叛军势头太盛,尤其是宇文家‘沃野镇私军’进入城内参与攻城,太极宫、东宫两道防线岌岌可危,其中任何一道被突破,都会导致整个防线的崩溃,败局已定,再难挽回。老夫与岑中书此前曾轮番游说张士贵,虽然一直未曾给予准确的答复,但其心志已然动摇,若太子率领宫内眷属撤退,想必他一定会放开城门。”
这话说的,事实上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朝野上下,没人不知道张士贵对陛下的忠诚有若金石,即便其心中或许对太子存有几分怜悯,可让他彻底背叛陛下的遗诏,实在是难如登天。
但现在根本不是张士贵会否放开玄武门的问题,而是李承乾打定主意誓与太极宫共存亡,宁死不肯撤出太极宫,这就麻烦了。
无论是对于帝国传承、社稷正统,以及诸多东宫属官的未来前程、个人利益,都绝对不允许太子战死于太极宫内。
李道宗也道:“眼下局势危厄,万一承天门一线被突破,叛军杀入太极宫,再想撤退就来不及了!还请殿下以江山社稷、帝国传承为念,莫要一时冲动,招致千古之悔恨。”
诸位大臣七嘴八舌,惶急似火,李承乾也有些心烦意乱。
原本房俊一把火烧了叛军粮秣,整个战局已经倾向于东宫,谁知道疏忽之间便风云变色,长孙无忌冒死一搏居然扭转局面,使得太极宫顷刻间便有倾覆之祸?
他不想撤退,宁愿战死太极宫,也不愿撤往河西导致帝国一内一外两个朝廷,彻底奠定内乱之格局,无论最终谁胜谁负,每一战所损失的都是帝国的精英,消耗的是帝国的元气。
可若是不撤,又如何对得住面前这些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全力襄助的大臣,如何对得住自己的妻儿?
诸位大臣见到李承乾神色变幻、默然不语,便知道这位殿下又犯了以往优柔寡断、心慈面软的毛病……
马周谏言道:“殿下明鉴,此刻太极宫虽然岌岌可危,但叛军即便将这里占据,也未必就能彻底把持朝政,您别忘了还有英国公数十万大军驻守通关、枕戈待旦,岂能容许叛军彻底占据中枢?吾等不妨暂且撤出太极宫,驻跸于右屯卫大营之内,静观英国公之举措。若英国公心怀社稷,不忍帝国陷入内战,定会挥师入京、抵顶叛乱;若英国公只在意陛下之遗诏,一意孤行,那吾等便陪着殿下杀回来,纵然死在这长安城下,亦是无怨无悔!”
这番话立即得到大家赞同。
即便太极宫失陷,局势也并未到达最后一步,总要看看李勣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叛乱吧?
如果李勣只在乎废黜东宫,最终与叛军沆瀣一气,那么东宫上下再杀回来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迟,当真想要以身殉国还不容易?
可若是太子撤出太极宫,与叛军内外相隔、分庭抗礼,随时摆出撤往河西的架势,这就将李勣架到左右天下局势的台上,是默许叛军贡献太极宫、导致太子撤往河西致使帝国分裂陷入内战,还是出手剪灭叛军、消弭兵变,使得帝国重归平静?ωωω.χΙυΜЬ.Cǒm
追根到底,无论李勣有否遗诏在手,坐视叛军肆虐长安且最终覆亡东宫、废黜太子,都绝非正统所能容,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甚至不敢将李二陛下的遗诏公之于众——难不成让天下人知晓李二陛下纵容叛军贡献太极宫、战毁长安城,一手将太子逼上绝路?
为尊者讳,乃是华夏文化之特色,李勣只能将苦果自己咽下,甚至史书之上遭受万世唾骂……可李勣是这样忍辱负重之人么?
大家对李勣的认可是大抵不会那么做。
所以太子撤出太极宫,乃是反手将李勣逼上不得不做出抉择的地步,可谓攻守兼备。
李承乾举棋不定,但后堂隐隐传出的妃嫔们的哭声,令他心如刀割,权衡许久,这才长叹一声,以手掩面道:“孤自立储以来,夙兴夜寐、勤学好问,一言一行皆尊奉礼仪之规范,不敢有丝毫懈怠,然十余年来却始终不能得到父皇之认可,此愚笨之资不可雕也,诚惶诚恐。今时今日,叛军肆虐,超纲败坏,社稷动荡,父皇恐怕也已……身为人子,若父皇弥留之际依旧心心念念易储,孤又怎敢贪恋储位?本想着一死以谢天下、以谢父皇,然而事到临头,却发现即便是死,也难以如愿,孤羞愧无地也……”
掩面大哭。
一众东宫属官、朝廷大臣面面相觑,心中戚戚。
出生便是嫡长子,从李二陛下逆而篡取的那一天便被金典册立为皇太子,冲龄之年敕封皇储,经受最为系统的帝王教育,朝野上下、宫阙内外皆以储君相待,恭敬有加,寄予厚望。
然而李二陛下却对其百般挑剔,难以入眼,时不时的生出易储之心,令其诚惶诚恐,患得患失……这份罪,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这么多年过去太子没有长歪,没有在心理上出现什么毛病,已经殊为难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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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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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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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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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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