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一日,攻破了高句丽军一座外围山城,先锋军已然抵达平穰城内极为重要的堡垒大城山城,平穰城已然遥遥在望。若是再攻破大城山城,前边便只剩下安鹤宫,攻陷安鹤宫,便可直抵七星门。
严寒酷烈,胜利已然在望。
营帐之内,指挥了一整天作战的李绩卸去甲胄,用温水洗漱之后,又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案几前。
案几上摆放了一个黄铜火锅,炭火燃得正旺,锅底的几样食材在开水中翻滚,冒出腾腾热气。
亲兵将两盘切好的羊肉放在案几上,李绩问道:“再多切一盘吧,卢国公胃口大,免得不够吃又嘲讽吾小气,请客还不管饱。”
亲兵连忙应了,出去迁往伙房那边切肉。
前后脚,一身寒气的程咬金便推开营帐门帘大步走了进来,搓着手径自坐到李绩对面,抱怨道:“这天气当真要了老命,若是继续这么冷下去,老子这把老骨头怕是都得交待在这里。”
李绩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关中也冷,却没有辽东这么大的风,风吹寒气,使得严寒似乎更冷了几分,若是没个火炉子,怕是要活活冻死。军中这些时日以来因为严寒而冻伤的兵卒人数飙升,随军郎中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苦熬着,可即便熬过去,怕是也要落得一身冻疮,下半辈子遭罪咯。”
再是充足的后勤补给,也不可能使得数十万大军解决冻伤问题,况且就算没个营帐都准备一个火炉,可行军打仗的时候总不能将火炉扛在身上吧?
严寒已经使得唐军的减员越来越严重,极大的影响到士气。
李绩拿起筷子拨了半盘子羊肉下去,肉香瞬间就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吸吸鼻子,啧嘴道:“可惜没有青菜呀,若是在长安,这一盘子肉配上几样翠绿的小菜,那才是美味。”
如今大军抵达平穰城下,距离大唐本土已然千里之遥,再加上辽东天寒大雪封山,陆路的补给早已断绝,补给完全倚仗水师跨海输送。
然而渤海沿岸也已冰封,水师只能自华亭镇出发,出长江口北上抵达高句丽沿海,然后停驻在深水处,将辎重物资装在小艇上,再以人力推动小艇自海边冰面上滑行,抵达浿水入海口的时候上岸,以落马运至军中。
费时费力,极为困难。
也就是房俊一手打造的皇家水师组织有序、纪律严明、装备齐全,日夜不停的运输辎重至前线,否则此刻数十万大军怕是已经陷入粮秣匮乏之窘境。xǐυmь.℃òm
由此亦可感慨当年隋炀帝三度征伐辽东而不克,实在是非战之罪。
程咬金自怀中摸出一个小酒坛子,排开泥封,一股酒香瞬间充斥整个营帐,一边往碗里倒酒,一边说道:“若是前隋有咱们的皇家水师,怕是高句丽早已覆亡,此刻也就没咱们什么事儿。”
隋朝固然也有水师,但是实力相比皇家水师差距太大,夏日里运输兵员还行,指望他严冬腊月运输辎重完全不可能。军队只能依靠陆路运输辎重补给,在冬天根本寸步难行,所以隋炀帝三度攻伐高句丽,作战计划都是务必在秋天结束之前覆亡高句丽,绝对不能拖延至冬天。
这也就使得隋军只能冒险挺进,不能有丝毫延误,急躁之下屡屡犯错,进而被高句丽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硬生生的拖垮。
李绩瞪着程咬金,指着酒坛子道:“你居然藏着酒?行军在外,严禁饮酒,此乃军纪也!你身为大将,居然无视军纪,就是这么带兵的?”
程咬金咧嘴大笑,将倒满酒的酒碗推到李绩面前,问道:“自长安出来的时候藏了几坛子酒,这些时日天寒地冻的,忍不住都给喝光了,只剩下这一坛。若非今日懋功你喊吾过来吃肉,吾还舍不得拿出来咧!别拿什么军纪吓唬人,只问你喝还是不喝?若是不喝,那吾就自己来。”
说着,又抬手想要将那酒碗拿回来。
“嘿!你这人还不让人说话了?”
李绩连忙将他的手打掉,佯嗔道:“不仅身为大将触犯军纪私自藏酒,还试图贿赂袍泽,罪加一等!”
端起酒碗呷了一口,眼睛一眯,赞道:“好酒!”
程咬金一脸鄙视:“就说你这人假正经,还不承认?整日里装得正人君子一般,实则满肚子的坏水儿。”
自顾自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从火锅里捞出一筷子肉塞嘴里,烫得直吸凉气,却又爽的不行。
李绩也吃了口肉,奇道:“说我假正经也就罢了,怎地就满肚子坏水儿了?”
朝中跟他不对付的人不少,却甚少有人说他道德败坏,明面上没有,背地里也没有。
程咬金却顾左右而言他,吃着肉喝着酒,道:“幸亏有水师,不然这天寒地冻的想要吃口肉,怕是只能将高句丽人的尸体弄来了。东征之初大家都排斥水师,怕被水师抢了功劳,结果如今却倚仗着水师才打到现在,咱们愧对房二郎啊。”
朝野内外、军中上下,各方势力都排斥水师成为东征主力,因为大家都明白水师之强大,一旦水师参预作战,不仅能够在沿海各处城池一路火炮轰过去,甚至可以沿着河流溯流而上,威胁所有靠河的高句丽城池,必然是战功累累,使得数十万大军沦为陪衬,再难获取军功。
当初朝廷、军方尽皆排斥水师,他们这些名义上房俊的长辈只是冷眼旁观,保持缄默,等同于与那些人同一阵营。
然而直至眼下,每逢战事吃紧,敌城难以攻破,便会令水师溯流而上炮轰敌城,往往效果惊人。
后勤辎重之补给更是力保此战能够一直打下去。
水师不曾参预作战,但是水师的影响力却几乎无处不在,即便再是厌恶水师之人,也明白战后水师获得之功勋必然不必任何一支军队少……对于朝野内外、军中上下来说,不啻于啪啪打脸。
李绩举起酒碗与程咬金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问道:“西域之事,想必你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程咬金刚刚将酒碗放在嘴边,闻言微微一顿,仰起头一口将碗中酒抽干,抹了一下嘴巴,忿然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太子还是过于软弱,房二在河西、西域连番大战,凶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亡之结局,结果那些人居然背地里勾结外敌,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还留着他们作甚?就该统统抓起来一刀杀了,难不成那群畜牲还敢谋反?”
言语之中,对于太子甚为不满。
他们这些大佬,每一个都自有消息来往之渠道,时刻关注着长安哪边的形势,就在刚刚,家中已然有人送信过来,将最近长安之变故一一告知。
房俊被朝中各方势力排斥,未能参预东征,连累着房俊一系的将领尽皆靠边站,这本就不公。如今水师付出极大之努力却只能承担辎重运输,房俊更是一个人率领右屯卫苦苦支撑,先战河西,再战西域。
对于这样的功勋柱石,太子身负监国之权,自当大力挺之,岂能任由关陇门阀陷害,之后却迅速妥协?
若加一句平白之评语,那便是“毫无担当”,令人心寒。
李绩从锅底捞了一筷子干菜,蘸了酱料放进口中咀嚼,喝了口酒摇头道:“太子身处上位,自当全盘考量,岂能如你这般冲动鲁莽?不过无论太子如何处置,吾等身为人臣皆无置喙之余地,今日将你叫过来,乃是有一事叮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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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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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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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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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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