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也有些恼怒,这吐谷浑人怎地就这般不经打呢?若自己的驸马周道务一直留在京中,今日房俊之功勋,或许就是周道务得了。这房俊还真真是命好、运道更好,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当然,最难受的应当是柴哲威才是。
他不顾骂名“染病”不出,以为去河西必是死路一条,却不曾想居然成全了房俊。若是早知道吐谷浑人看似虎虎生威,实则不过是一头纸老虎,岂能将这等建功立业、擎天保驾的良机白白送给房俊?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舒服了一些。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也,自己倒霉难受一些没什么关系,只要别人比自己更倒霉、更难受,那就行了……
*****
李治从临川公主府出来,没有乘坐来时的马车,而是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在禁卫簇拥之下前往皇城,赶赴兵部。
他身上还有着“检校兵部尚书”的职务,寻常时候自由崔敦礼主持部务,他也插不进去手,每日里只去衙门点卯即可。但是眼下河西大捷,兵部必定事物众多,他即便防守不管,却也必须赶去看着一些。
但凡大捷,自然首重之事便是叙功,他可不想将所有利益都让给崔敦礼,自己被彻底架空,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行至朱雀大街的时候,便发觉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无数百姓从里坊之中涌出,欢呼雀跃摩肩擦踵,更有许多胡人衣着华丽、载歌载舞,整个街道之上,人声鼎沸。
李治微微蹙眉。
不需问,必然是河西大捷的消息传回,百姓们压抑在心头的彷徨、惊惧、担忧,顷刻间一扫而空,这等喜悦之情,自然要宣泄一番。
不只是谁,在人群中忽然吼了一嗓子:“房二郎公侯万代!”
旋即,无数人扯着嗓子高声附和:“公侯万代!”
又有人大声道:“太子殿下监国,此番大胜,亦是上天护佑大唐河山、百姓子民,吾等尽皆仰仗太子之福荫也!”
“太子威武!”
听闻此等言论,马背之上的李治嘴角猛地一抽。
毋须多问,这等人十有八九乃是东宫派出来引导舆论的“托儿”……
果不其然,立即有无数人开始歌颂太子之仁德,将此番大胜认定为上天感念太子之宽恕仁厚,故而护佑万民、维系疆土。
数千人振臂高呼,声势震动云霄,将整个长安城的气氛都激荡起来,更有人干脆捧出年节喜庆之时才会燃放的鞭炮,就在街边点燃,“噼里啪啦”的炮仗响声传遍长街,硝烟弥漫,愈发烘托了气氛,整个长安城都处于亢奋之中。
然则鞭炮刚刚燃放,惊得附近行人纷纷闪避之时,便有京兆府的衙役快步跑来,先将鞭炮熄灭,继而大声警示:“街上行人众多,燃放鞭炮极为危险,京兆尹有命,一律禁绝!”
便有人不满,站在人群里问道:“河西大捷,越国公旗开得胜,保得关中无虞,此乃大喜之事,若是不准燃放鞭炮,岂非气氛骤减,难尽欢颜?”
立即有人起哄:“没错!喜庆之时燃放鞭炮热闹一下,有何不可?若是今日不能燃放,是否往后年节之时,亦是如此禁绝?”
“你们这些当差的就知道偷懒,不就是怕出了意外需要你们担责么?如此便一朝禁绝,当真是尸位素餐!”
“就是,你们的职责便是维护治安、救治危难,贪图省事儿便将一应麻烦尽数禁绝,那朝廷还养着汝等何用?”xǐυmь.℃òm
……
长街之上,亢奋的百姓们纷纷鼓噪。
此事吏治清明,百姓连当官的都不怕,惹急了都敢去承天门外扣阙告御状,又岂能害怕一个衙役小吏?
衙役眼看着面前的百姓越聚越多,各个神情激昂,吓得有些冒汗,这若是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抗议甚至是游行,那可就要了亲命了……
赶紧大声喝叱道:“长街之上,聚众闹事,尔等不想活了?府尹只是为了维系大家的安全,所以不准许长街之上燃放鞭炮,尔等若当真想要燃放,大可去城外空旷之处,再不济,也应当回到里坊之中僻静之处!总之,谁若是燃放鞭炮引发火灾,严惩不怠!”
百姓们听到并非一概禁绝,气势也弱了一些,不过仍有人鼓噪。
李治在禁卫护送之下分开人群朝着皇城方向前行,目光自两侧街道上百姓们笑逐颜开亢奋异常的脸上掠过,心中极其郁闷。
这房二当真是个异数,怎地就这般大的能耐?
两万右屯卫,对上七八万吐谷浑铁骑,没有全军覆灭就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了,若有小胜,必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如今却是彻彻底底的一场大胜,连诺曷钵的儿子伏忠都死于乱军之中,数万吐谷浑铁骑丢盔弃甲,连马匹都丢了仓惶逃遁……
这厮莫非是战神复生不成?
眼瞅着一场打击太子威望的绝佳机会就这么流失掉,真真气死个人……
待到李治抵达皇城之内,整个长安城都快要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百姓听闻了河西大胜的消息,难掩心中激动喜悦,纷纷走上街头喧闹鼓噪,诺大的城池犹若一锅沸腾的热水,群情激荡。
李治满心郁闷的来到兵部衙门,下马之后信步走进大门,便见到衙门内人影幢幢、官员书吏行色匆匆,但是无一例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下官参见殿下!”
有人发现了走进大门的李治,赶紧停住脚步,上前见礼。
李治颔首,问道:“干什么呢,这般繁忙?”
“回殿下,河西送来战报,越国公出师大捷,吾等正在核准战报之中的各种数字,同时筹备粮秣军械予以支援,且战报之中越国公恳请太子殿下自天下各处折冲府抽调兵卒支援河西、西域……”
李治颔首,和颜悦色道:“那就赶紧去忙吧,切勿耽搁了军国大事。”
“喏!”
官员们散去,李治抬脚走去自己的值房。
进到屋子里,让人沏了一壶茶水,坐在窗前的书案之后,看着整个衙门兴奋异常群情激昂,心头阴霾愈发浓重。
房二此番大胜,使得兵部上下官吏对其愈发崇拜信服,衙门内外更是犹如铁板一块,想要分而化之,难如登天。
本以为此番吐谷浑入寇河西,乃是重创太子威望的绝佳机会,却未想到房俊打出一场堪称“神迹”的大胜,反而使得太子的声威愈发高涨。
争储之路,任重而路远啊……
*****
谯国公府。
听闻河西大捷之消息,柴哲威在书房之中雷霆震怒,一连摔碎了好几个上等的邢窑白瓷茶具,满地碎片吓得仆从侍女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喘。
柴令武走进书房之时,便见到兄长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仆从侍女一个个噤若寒蝉。
“还愣着作甚?速速收拾干净,都退下吧。”
“喏。”
仆从侍女们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然后躬身退出,又沏了一壶茶奉上,然后掩上房门。
柴令武也不理会面色铁青的兄长,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这才说道:“眼下长安内外,都在传颂房二之丰功伟绩,兄长这一步……走岔了啊。”
说的自然是当初柴哲威怯敌畏战,不惜“染病”逃避出征之事。
柴哲威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
自从河西大捷的消息传回长安的那一刻起,悔恨犹如毒蛇一般不停的啃噬着他的心肝脏脾,令他痛不欲生、悔之莫及。
本是一场无论如何都注定要失败的战争,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以一场大胜予以终结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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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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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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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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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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