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优美的少陵原也已卸去了夏日之时的苍翠优雅,山岗纵横之间一片枯黄,潏水潺潺流淌,四野萧索。
一辆马车、三两骑士慢悠悠的行走于黄土道路之上,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土路,时不时的颠簸几下,发出“哐哐”的声响。
高季辅坐在车里,一身簇新的衣袍,胡须修剪得干干净净,清癯的面容上难掩喜气。
自从谋取吏部尚书失利,便恶了族兄高士廉,因此受到打压排挤,不得不暂居少陵原以躲避来势汹涌的潜流,耐心蛰伏,以待时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回不仅当真被他等来了机会,而且是辅佐晋王殿下、协助掌控兵部这样的美差,岂能不令他心花怒放?他自知与太子殿下已经渐行渐远,若是太子登基,自己的未来一片黯淡,仕途之上几乎再无寸进之可能,如今若是能够辅助晋王登基,那可就是从龙之功,将来入阁拜相几成定局。
如此天赐良机,怎能错过呢?
从头到尾数了数兵部上上下下那些个侍郎、郎中、主事,除去一个崔敦礼沉稳老练之外,尽是些唯唯诺诺之辈,身后的靠山不够强横、脑子里的计谋不够出色,所以高季辅对于自己此番辅佐晋王入主兵部充满了信心。
如今高士廉致仕告老,固然依旧门生故吏无数,在朝中有着影响力,可说到底人走茶凉,假以时日,自己必将族兄高士廉成为渤海高氏的领军人物,光宗耀祖壮大门楣,那是何等显赫荣耀?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伸手撩开车帘,看到远处巍峨矗立的长安城墙,明德门高耸壮丽的城门楼,轻轻的吁出一口气,将车帘放下,闭目养神。
昨夜太过兴奋,借助药物在胡姬身上折腾了太久,固然释放得很是舒爽,可毕竟岁月不饶人,如今依旧浑身疲累、腰酸腿疼,精神有些萎靡,必须调整好状态,稍后震慑兵部官吏,给晋王殿下留下一个极端良好的印象才行。
只是一闭上眼,脑海里便又浮现那雪白滑腻的肌肤,纤细却强劲的腰肢,那种有别于唐人女子温驯乖巧的野性,令他依旧小腹发热,血脉贲张……
“呲”的一声轻响传入耳中,未等他睁开眼,肩膀上猛地一下剧痛,便听得外头自己的家兵疯狂大喊:“有刺客!”
高季辅骇然睁开眼,伸手捂着肩膀,摸到一截箭杆,只是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左侧的车厢便犹如烧裂的龟甲一般猛然炸裂,十余支箭簇穿破车厢的木板,溅射起无数的木屑,狠狠的射在他的身上,扎进躯体之内。
高季辅目眦欲裂,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嘶,一瞬间便被十余支弩箭射成刺猬,咬着牙将身体尽量蜷缩起来贴着地板,听着外头吵杂纷乱的声音,钻心的疼痛和无边的恐惧将他包围。
车外,十余名头戴黑巾身穿劲装手持横刀劲弩的刺客从道路一侧的沟渠中飞跃而出,箭步向着马车冲来,沉默着一言不发,却好似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迈着坚定的脚步,手里的弩箭不断的发射,到了近前才将劲弩收回挂在背后,抽出雪亮的横刀。
高季辅的家兵目眦欲裂,一边躲避着雨点一般的弩箭,一边不断的驱策马匹,嘶吼着大叫:“快到城门那边去,快!”
可血肉之躯终究无法抵挡锋锐的箭簇,一支一支弩箭狠狠的射入血肉筋骨,这些家兵惨嘶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等到黑衣刺客到了近前,家兵们已经尽皆中箭坠马。
黑衣刺客上前,手里的横刀冷酷的斩下,无论死透了的还是尚在哀嚎挣扎的,一一补刀,不留活口。
为首的黑衣刺客一脚踢飞车门,伸手将蜷缩在车里的高季辅拽下来,上前俯身仔细看了片刻,确认无误,毫不理会高季辅的嘶声求饶,一刀斩断了高季辅的脖子,鲜血溅涌如喷泉,溅了黑衣刺客一身。
黑衣刺客收刀起身,看了看远处闻声赶来的明德门守门兵卒,大手一挥,十余人迅速撤离现场,顺着道路一侧的沟渠飞快遁走,等到守门兵卒抵达,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Χiυmъ.cοΜ
明德门守门兵卒气喘吁吁的赶到,见到现场尸体倒伏血流遍地,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大唐帝都城外,何人居然这般嚣张,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为首的守城校尉面色凝重,一边命令兵卒查看有无活口,一边询问道:“可有人识得这些人的身份?”
有几个兵卒上前将尸体翻过来一一查看,待看到高季辅的时候,有人惊呼道:“大家快来看,是否吏部侍郎高季辅?”
“谁?!”
守城校尉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凝神辨认一脸鲜血的高季辅,好久才确认身份,上前试探呼吸脉搏,发现已经死透了,连忙道:“所有人退出十步之外,保持好现场!”
然后又指派两个亲信手下:“即可通知京兆府与刑部,就说吏部侍郎高季辅在明德门外遭人行刺,已经身亡,请求他们派人勘验现场,追缉凶手!”
“喏!”
手下连忙飞奔而去,直奔城门,入城之后分别前往京兆府与刑部报案。
*****
马车摇摇晃晃,自晋王府出来,向着皇城里的兵部衙门进发。
马蹄铁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嘚嘚”脆响,不疾不徐,节奏悠然,车厢里李治与长孙无忌对坐,李治说道:“还要劳烦舅父亲自送本王上任,本王感激不尽。”
长孙无忌摆摆手,道:“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之前殿下在尚书省当差,上面有陛下的照拂,又有英国公的体恤,殿下只需尽心办事即可,毋须在意那些个人情世故。然而兵部却全然不同,殿下身为检校兵部尚书,不仅要主持兵部事务,更要安抚人心,兵部上下尽是房俊之党羽,对其言听计从从无违逆,殿下新官上任,必将引起这些人的抵触,老臣这张老脸还有点用处,给殿下镇一镇场面,让他们心存忌惮,亦是理所应当。”
李治再次谢过,笑道道:“舅父指派高季辅辅佐本王,实在是运筹帷幄,此人智计出众、沉稳干练,有他在一侧查缺补漏,本王掌控兵部的信心大增,若是将来成就大事,舅父居功至伟!”
高季辅这人虽然谋求吏部尚书不成便遭受打压一蹶不振,但本身的能力确实得到多方认可。
唯一的缺点便是以渤海高氏的身份,在高士廉致仕之后不听劝阻反而投靠关陇贵族试图谋求吏部尚书之位,最后却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孙无忌道:“外界对季辅多有误解,认为其不该背弃申国公,可是那又怎么算得上背弃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一个晋位六部尚书的机会放在面前,任谁都会去搏一把,不成也没什么损失,成了那便是中枢朝臣、大唐柱石,足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实乃人之常情也。反倒是申国公过于苛刻,自己功勋盖世,致仕之后依旧是享誉天下,却约束族人远离朝堂,谁能心服呢?殿下如今欲成大事,正需要季辅这样锐意进取的人才尽心辅佐,当相互扶持,使其竭尽全力,方可收到邀买人心之效。”
李治郑重颔首,肃然道:“本王知晓,多谢舅父教诲。”
“呵呵,”长孙无忌展颜道:“岂敢当什么教诲?不过是人老了,废话就多,殿下不嫌老臣聒噪便好。”
说话之间,马车已经进了朱雀门,抵达兵部衙门大门之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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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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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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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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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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