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侍妾只不过是一个玩物,毫无身份可言,即便诞下子嗣,也没有资格录入族谱,更遑论成为天潢贵胄,在皇帝祭天之时占据一席之地……
李元景许诺一个名分,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侧妃。
若是异日成就大业,这侧妃可就顺理成章的成为贵妃……
董先生定定的瞅着李元景好一会儿,直至瞅得李元景浑身不得劲儿好似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这才缓缓垂下眼皮,轻叹一声道:“看得出来,王爷不安现状,所图甚大……贫僧风烛残年,即便有心护佑爱女,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惟愿王爷能够多加爱护,有始有终,则贫僧于佛前每日诵经焚香,祈愿王爷壮志得酬、体魄安康。”
李元景心中砰砰直跳。
他尚是首次与人前展露自己的野心,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承认……
但是这种觊觎天下至高权力的野望,却令他血液流动加速,呼吸有些困难。
舔了舔嘴唇,李元景道:“壮志得酬……有些夸张了,本王德行浅薄、才华鄙露,只愿纵享声色,做一个逍遥散人,让自己的女人、子女能够安稳康乐,于愿足矣。”
矜持是必须的,即便眼前之人掌握着一支密谍死士,李元景也不会愚蠢的直接承认自己的野望。
*****
神龙殿。
李二陛下赤着脚坐在软塌上,微风从窗外的几丛翠竹之间吹进来,带走了苦闷燥热,凉风习习,甚是舒爽。
将手里的书卷放在旁边的桌案上,抬起眼诧异的看着李君羡:“荆王府的侍妾之父,乃是前隋遗臣?”
李君羡道:“正是。”
“百骑司”的任务是护卫圣驾,兼且监视长安城内一切谋逆不轨之动向,固然李二陛下认为没必要对朝中大臣挨个的监视起坐卧起居,但是荆王李元景这等皇室贵胄,是肯定要监视的。
荆王府内早已遍布眼线。
玄武门之变过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尽皆授首,自李二陛下以下,便数荆王李元景最长。
这等资历、身份,李二陛下岂能不加以防备?
……
微微阖上眼皮,李二陛下心念转动。
这董明月之前是醉仙楼的头牌歌姬,张士贵被刺杀一案,京兆府不顾河间郡王的威望抄了醉仙楼,从此董明月销匿踪迹,后来在江南僚人围杀房俊之时曾出现过,都以为她是僚人之后,刺杀张士贵乃是为了一雪当年剿灭撩人叛乱之仇恨。
如今看来,却是极不简单……
李元景将一个反贼弄进王府,又去见她已然出家为僧的父亲,这是要干什么?
若是当真心怀不轨,为何敢这般明目张胆?
若是巧合,为何又这般巧?
还是说,李元景在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套把戏?
李二陛下蹙着眉头,有些拿不准李元景的心思。
他是个极为自负的帝王,从来都敢于正视自己。所谓的帝王威仪,决不能让任何人都甘心蛰伏、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人性自私,总有人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躲在角落里阴谋算计。
就如同满朝的前隋遗老遗少,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希望他李二陛下暴卒殡天,又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复辟大隋?
李二陛下不在乎。
他知道人心不可控制,但他自信以自己的威望、能力,足以震慑这些心怀鬼胎的屑小。
你怎么想没关系,但是你也只是想想,借给你一个胆子不也不敢干,干了你也干不成!
论自信霸气,古之帝王,没有几个能够与李二陛下相提并论。
他不在乎李元景会否谋反,虽然他认为那厮胆小如鼠自私惜命,就算想破脑袋也不敢赋予实际,他在乎的是一旦李元景当真阴谋篡逆,会有多少朝臣相随,又会有多少皇室响应?
他从不在乎杀人,当年杀兄弑弟灭绝兄弟全家,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贞观盛世”,能否一如既往的繁荣下去,在乎的是自己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会是何等评价……
沉默良久,李二陛下才说道:“严密监视那对父女,但切忌打草惊蛇,同时对于荆王的监视亦要增加一个等级,朕要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是早膳喝了几碗粥,晚上留宿在哪一个妃子房里……”
李君羡心中一懔,忙道:“喏!”
若说之前的监视只是“例行公事”,那么从现在开始,明显陛下已经对荆王升起了猜疑之心。
“太子最近在忙什么?”
李二陛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状似随意问道。
李君羡一愣,道:“这个……”
他不明白为何话题忽然之间就从荆王身上转到太子这边,更有些拿不准,陛下这般问话适合意图……ωωω.χΙυΜЬ.Cǒm
按常理来说,他这个“百骑司”的大统领,便是皇帝手底下第一号的“爪牙鹰犬”,所负责的监视、刺探等等任务,都是暗中进行,但凡被他盯上的人,要么贪赃枉法、阴谋篡逆,要么特立独行、为陛下所猜忌。
这会儿问起太子,难道是对太子又有了看法?
自己应当如何回答?
他这边略一沉吟,李二陛下顿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你乃朕之耳目,不是太子之羽翼,难道还想蒙蔽圣听、自作主张不成?”
“噗通!”
李君羡当即跪在地上,头上冷汗涔涔,大声道:“陛下息怒,末将绝不敢有半分私心!只是太子最近行为正常,并未有任何出格之处,陛下骤然发问,末将思忖着是否有所遗漏……”
他是皇帝的狗,更是皇帝的刀,是皇帝以之施展帝王权力的延伸,似他这样的人,贪赃枉法、杀人越货或许都没事,毕竟是皇帝信任的家臣,定然予以维护。
然而一句“蒙蔽圣听”却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当一条狗、一柄刀有了自己的思想、主张,那便随时随地都能反噬主人。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手指头点了点李君羡:“勿要跟朝中那些臣子们学,他们可以及早的站队到太子身后,追求名利、争夺权势,但是你不同。你只需办好朕交予你的差事,朕自然许你一个国公之爵,世袭罔替。”
李君羡魂儿都快要吓飞了,以首顿地,大声道:“陛下明鉴,末将誓死追随陛下之心,从未有一刻懈怠!纵然他日陛下飞仙,还请赐予末将昭陵陪葬之殊荣,永生永世,效忠陛下!”
唐朝的皇帝可没有明清两朝那么严厉,当着皇帝的面儿说个“死”字儿,就能以“大不敬”之罪杀你全家。唐朝皇帝崇尚“长生”,奢望“飞仙”,却从不盲目的自认为老子就是万寿无疆,提一个“死”字就断了气运,犯了忌讳,阻了成仙成圣之路。
反而如李君羡这等直言不讳,表达出“若有一日您大行于天,咱就一杯毒酒亦或三尺黄绫,给您陪葬,到了地底下咱还追随您”的想法,会得到皇帝极大的信赖于嘉奖。
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能够舍命陪葬,这是何等的忠诚?
比嘴上说着阿谀奉承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靠谱得多了……
李二陛下心情舒畅不少,摆摆手,道:“行啦,这等话诳谁呢?说说吧,太子最近都忙些什么。”
李君羡道:“太子并未有所异常,只是最近这段时日,不断有人前往东宫,欲求太子给房俊递话儿,将自家侄子安插进书院之中,希望能够成为第一批学子。”
李二陛下又问:“那房俊可有回复?”
李君羡顿了一下,道:“有,房俊说,别管是谁家的子弟,书院的原则是择优录取,谁说话也不好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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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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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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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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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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