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病,险些要了老命,却不仅让李二陛下看清了那些个所谓的“仙道”“圣僧”妄言诓骗的嘴脸,也体悟了天道轮回不可更改的真谛。
春夏秋冬,生旺死绝,此乃自然之道。
或许的确有长生之存在,但那大抵也只是在一片虚无的状态之中……从投胎开始,便历经天道,有感知,便有变化,有变化,便有终结。
如此,便是长生,又有何用?
李恪心中黯然。
对于父皇,他心中满是崇拜和尊敬,却也有着埋怨和不满。
论起才华,诸位兄弟之中,有谁比得上他李恪?
然而就只是因为一个血统的身份,便被父皇无情的拒绝在储君之外……宁可让优柔寡断的太子继续坐着储君之位,甚至允许浮夸轻佻的青雀去染指这个位置,也不让自己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
难道血统能够比帝国的传承更加重要?
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再多的怨尤也无济于事。
心中反倒释然开朗……
感慨一番,见到父皇亦是心绪难平,便笑着说道:“真是羡慕房二那厮呀!啧啧,勒石燕然、封狼居胥,自古以来华夏儿郎无上之军功,居然就这般被他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自此名震天下、彪炳史册,当世之武将无出其右!这份运道,儿臣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李二陛下也放下心事,在这个即将远行的儿子面前,也没了那份君父的沉稳,笑这摇摇头,遗憾道:“岂止是你羡慕?为父也羡慕啊!为父为了东征高句丽,绸缪数年之久,调动百万兵马,粮秣不可计数,结果呢?未等出师,反倒是这棒槌率领一卫之师,借着一个‘假传圣旨’的机会便兵出白道,一路狂飙突进攻城掠地,居然生生被他踏破薛延陀牙帐,横行漠北……娘咧!早知薛延陀这般没用,老子干脆就自己上了,哪里轮得到他?”
这话虽然听上去似是调侃,实则却也就八分真意。
他绸缪多年,心心念念征伐高句丽,为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征服这一块古之帝王从未曾征服过的土地,将其纳入大唐之版图,提升自己的历史地位,向着“千古一帝”的崇高理想更进一步!
结果咧?
房俊那个棒槌跟玩儿一样,率领着不足五万的兵马,一路斩将夺旗横行无忌,居然硬生生的复制了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的上古传说……
这可是华夏自古以来最崇高无上的军功!m.χIùmЬ.CǒM
纵然是在贞观一朝有此殊功,他李二陛下亦会沾一份荣光,就像霍去病成就了汉武帝的霸业一般,使得大唐的军功在此攀上一层楼,可说到底,这也不是他直接指挥或者参与的战役,这份荣光难免大打折扣。
早知道薛延陀这般废物,火器这般犀利,老子还打什么高句丽?
兵出白道覆灭薛延陀不就完了么……
感慨了一阵,李二陛下又叮嘱道:“此去新罗,山高水长,建功立业尚在其次,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真。府中王妃子女,还是不要随行的好,待到汝去新罗安顿下来,再行派人接过去,方才稳妥。”
此时正事谈完,二人之间非是君臣,而是父子,李二陛下自然要殷殷叮嘱一番。
他记着吴王妃杨氏身子骨弱,前些年在江南之时便染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回天乏术,这回可不能折腾她,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说实话,他其实对于这个优秀的儿子颇有歉意,非但不能给予其竞争储君的机会,甚至要将其远远的打发到新罗那等穷乡僻壤苦寒之地,自此吴王一脉,将再无可能祭祀宗庙,而是远赴新罗,另立一宗。
在这个年代,这是极为残酷的。
然而为了储君稳固、将来的皇位传承,他也不得不狠心做此决断……但是,他虽然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却也是一个舔犊情深的父亲。
看着面前这张酷肖自己的俊朗面庞,心中自是愧疚难消。
李恪乃是聪慧之人,自是感受到父皇的心情,勉强一笑,洒然道:“父皇不必惦念,由陆路出发,新罗自是千山万水,但若是从海路前往,不过是舟船之上悠闲数日,即可抵达,完全没有车马之劳顿。水师尽在房俊之掌控,儿臣早已行文水师大都督苏定方,告知行程,待到儿臣顺着运河抵达华亭镇,便会安排水师战船护送前往新罗。有水师控制水路,即便在新罗有何不测,亦能够就近支援,起码安全上无需忧虑。”
李二陛下颔首道:“如此甚好,切记安全为先。苏定方此人性情稳重、智谋过人,乃是不可多得之帅才,汝可与之好生笼络,有备无患。”
“喏!”
“行啦,去宫里见见你母妃,自从确定你前往新罗,你母妃便整日里以泪洗面,就连某前去探视,都被侍女拦在门外……怨气大得很呐!去好生劝劝她,男儿汉志在四方,总归是要离开父母的羽翼开拓一片功业,难不成一辈子靠着爹娘,混吃等死?生离死别,人之定数,要想开一些。”
“喏,儿臣这就去问候母妃。”
“嗯,去吧。”
李二陛下摆摆手,李恪便起身施礼,转身走向门口。
王德从外入内,与李恪走个碰头,急忙躬身施礼,让在一旁。
李恪微微颔首,继续向外走。
王德这才入内,禀报道:“陛下,善德女王在宫门处,求见陛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恪脚步微微一顿……善德女王?
心中好奇,想要问问王德那女人所为何事,但是脑袋转了一半,忽然醒悟,连忙又转了回来,脚下加快步伐,就待出门而去。
身后传来李二陛下没好气的呵斥:“鬼鬼祟祟的,想听就留下来,难不成你老子是那般喜猎渔色之辈?”
李恪脚步顿住,心忖:难道不是?
只是父皇发话,不敢不从,只得收住脚步,转过身来,口中说道:“儿臣离行在即,诸事缠身,那个啥……要不儿臣先走?”
自家老爹是个什么德性,他又岂会不知?
那善德女王明艳端方,正值一个女人最优美璀璨的年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优雅而又贤淑的气质,又兼且身份高贵,实乃男人心目之中最极品的向往,恨不得将其华美的一群统统剥去,摁在身下恣意鞑伐。
这样的一个女人,以自家老爹的性子,能忍住不吃下去才见了鬼……
可自己身为人子,留在此地,那多尴尬?
李二陛下手指头点了点李恪,哼了一声道:“就你鬼心思多!让你留下就留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李恪唯唯诺诺,不敢多说,只是束手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
瞅着自家儿子这幅摸样,李二陛下哭笑不得。
他这一生可谓肆意妄为,虽然计较着历史地位、后世评论,尽可能去压制自己刚烈的性子,与朝堂大臣相处甚欢,更是勇于纳谏,但是在自身享受上,却从未有过苛待。
前两年还将长城徐氏的闺女召入宫中封为才人,小姑娘才十几岁,李二陛下比她祖父还大两岁……
只是今年以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精力渐渐感到难以为继,以往那些个荒诞的乐趣,如今依然提不起多少兴致。
否则新罗金氏这一对姊妹花,哪里还轮得着比的人惦记着?
老早就召入宫中侍寝了……
可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如今自己对于美色没了多少兴趣,却是连自家儿子都不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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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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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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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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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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