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的存在感太强,他努力的把脑海中那个绮丽的梦境抛开,逐渐回想起林铮在营帐中跟他说的话。
“察哈尔还不能死。”
“他是夷族王最为看重的儿子,是夷族下一任王的继承人,你击退了前来营救的安图,如果我没有猜错,夷族人明日便会派人前来和谈,商议盛朝放过察哈尔的条件。”
“皇帝一向不喜边关战乱,这件事情还要八百里加急上报给皇帝,但十有八九皇帝会以察哈尔为筹码,与夷族人商议和谈条件。”
“……暂且,将会平静一段时间。”
林铮的话让萧则忍不住往深处想了些。
夷族向来是盛朝边疆的难题,只要一入秋冬,他们便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观林铮的脸色,似乎……并不太想和谈。
武将大抵是会觉得憋屈,威远将军刚死,若是因为和谈便把察哈尔放回去,军中的将士恐怕又要寒心了吧。
察哈尔,可是杀了不少盛朝的将士。
虞真从萧则的衣襟中直接爬到了他的脖子边,少年人身上暖和得很,但是仍旧充满了血腥气。
他回来时只来及洗了一把脸,既是跟士兵们住在一起,便也没有天天洗澡的优待,好在萧则一向是个爱干净的,每日都会自己去打水擦洗,当然了,肯定是不给她看的。
她又不稀罕!
只是今天忙活一晚上离正式起床操练的时间太近了,萧则才会直接选择躺床休息吧?
只是被窝里面有些太热了,她钻到萧则的脖子边上,慢悠悠的伸出一颗脑袋,因为是黑色,所以得以顺利的和萧则的头发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萧则身边还睡了一条蛇。
她吐了吐舌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分叉的舌尖不小心便碰到了萧则的耳朵。
萧则浑身一震,闭着眼睛伸手抓住了她。
却没让她感到任何不适,随后把她放在了自己面前,靠着床铺的里面。
他睡觉的地方刚好是在角落处,除开吴林睡在他左边之外,右边便是营帐暗黄的布幔。
他睁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掌心的小黑蛇。
周围的士兵因为他的到来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士兵们大多心大,除开几个心思重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其他的大多早就熟睡。
“怎么?”萧则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凑得太近,虞真都快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还以为小暴君睡了呢,结果还没睡?
她甩了甩尾巴,安静的待在他的掌心中。
别说,被子里面确实有点热,但是萧则的手心温度还挺适中的,又不怎么憋闷。
她果断的在萧则的掌心里团成一团,看起来乖巧的很。
萧则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小东西,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之前那堪称荒唐的梦境……
少女的胴体柔美诱人,额间的印记像是彻底映在他的眼底,再也不曾退却。
刚刚强制性迫使自己忘记的回忆再次卷土重来。
萧则呼吸一窒。
看着掌心中毫无察觉,已经开始乖乖睡觉的小黑蛇,心跳的鼓动声越来越大。
半晌后,他眼中露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在小黑蛇的眉心印下一个轻吻。
刚好落在那枚白色的印记上。
索性他向来都知道自己不正常。
又为什么要挣扎?
**
次日,夷族人果然派来了使臣,带来了想要赎回察哈尔的意图。
这种大事,是一介将军无法自主决断的,留下使臣后,林铮立马派人回到京中,禀报消息。
军营一片诡异的气氛。
一方面,是新兵不愿打仗只想和平的怕死心态,另一方面,是威远将军旧部对察哈尔和夷族人的仇恨,林铮作为从京城过来的统帅,也和原本边关副将申屠之间暗潮涌动。
战事,因察哈尔变得更加诡吊起来,只差一点星火便能燎原般的紧张落入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萧则身份暴露,虽然自己并未表现出有何不同,但不管是林铮总是请人叫他去营帐中旁听,还是周围士兵对他的态度,都能看出来因地位变化而产生的连锁反应。
吴林和熊二,这两个平素与他比较亲近的人,也难免在面对他的时候带着些对上位者的尊重和忌惮。
萧则不怪他们有如此的反应,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恍然。
到头来,好像只有那条胆子奇大的小黑蛇,从始至终的不怕他。
他把手伸进自己的怀中,摸了摸小黑蛇的脑袋。
虞真清晰的听见系统的播报声——[爱意值+5]
她甩了甩尾巴,觉得小暴君最近的爱意值涨得有些太猛了点。
特别是察哈尔被抓那天。
她蜷缩在他掌心中,正昏昏欲睡之际,竟发现额头一暖,一个轻到像朵花绽放的呼吸声离她快速的靠近又抽离。
她正觉得这小暴君难道是想家了,孤独了,脑海中却突然响起系统有些激动的声音——
[爱意值+30]
[当前爱意值61]
[天啊,宿主,你就是我的神!]
[小暴君也太给力了!我就说他是个傲娇!]
[平时不动声色的,一来就来了个大发,肯定是终于觉得宿主您才是对他不离不弃的唯一!]
[谁说不是呢,只有小动物的爱才是真的!别的都是妖魔鬼怪!]
[……]
系统叽叽喳喳了好久,虞真随便敷衍了它两句,便由着它去了。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强行也能变成人了,但从萧则的目光中,她却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回忆到这里,再次听见爱意值增加她也有点麻了。
正如系统所说,小暴君最近可是真的大方。
几天过去,萧则正跟着士兵一起操练的时,突然看见林铮的心腹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队伍,冲着旁边的吴林点了个头,便走了出去。
“殿下,皇城来信,将军传令让殿下去主帐一叙。”
萧则抿了抿唇,跟着士兵往主帐走去。
刚到门口,便听见林铮含着怒意的声音——
“申副将!你这是想抗旨不尊?!”
他站在门边顿了顿,伸手撩开门帘,便看见帐中一个红脸汉子正与林铮对峙着。
瞧见他进来,申屠半点都不怵,继续说:“为了短短两年时间的休战,便让我们把察哈尔放回去,绝对不可能!”
“边关每年要死多少兄弟?!不久前威远将军才死在夷族人的阴谋诡计之下!满城将士都恨不得杀光所有夷族人!更不用说那个人是察哈尔!”
“放他回去,无疑是放虎归山!”
“申屠!!!”林铮也来气了,他一拍桌子,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眼里是不是只看到了休战两年,没看到别的?”
“夷族要付出牛羊马匹,边关的百姓和将士也需要休养生息!打仗会死多少人难道你心里没有一点数?”
申屠嗤笑一声:“所以呢?林铮林将军,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打心眼里赞成放走察哈尔,同意和谈休战?”
他这么一说,林铮顿时便住了口。
林铮张了张口,恼羞成怒下,只能说:“你是大盛的副将,是陛下的子民……”
“子民?我呸!老皇帝在皇城享尽荣华富贵,我们呢?”申屠早就因为边关的苦寒对老皇帝积怨依旧,盛怒之下竟不管不顾起来,“粮草军饷总是被克扣,兵器粗制滥造,我的兵连一口饱饭一丝肉都吃不到!”
“这次抓到察哈尔,虽有些阴差阳错,但历年的仇恨却用区区两年的休战来平息,还要完好无损的放走他?”
“林铮!我们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一鼓作气干死夷族人?!”
林铮黑着脸厚道:“你这是要造反?!”
这话一出口,申屠脸色一顿:“我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走察哈尔!全军将士无一不想拿他来祭旗!若是就这样放走他,士兵们不就白死了吗?!”
“两年的休战,休的又是哪门子战?我们休养生息,难道夷族人就不算是在休养生息了?”
“夷族王年事已高,正是内乱之时,错过这个时机不知道又要等多少年……”
“够了!!!”林铮大吼一声,“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兵想一想,你今日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你该庆幸山高皇帝远,不然以你刚刚的言论已经是谋逆之罪。”www.xiumb.com
申屠气不过,他如此这般外露情绪,也不过是因为林铮嘴里的一句“山高皇帝远”。
只是皇帝虽然远了,但皇帝的儿子在跟前的可还有一个。
他也知道林铮今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叫他忍气吞声,叫他去放走察哈尔,他也断然是做不到!
申屠转头看着站在原地不知道听了多久的萧则,想到正是因为他的阻拦,安图才没有救走察哈尔,又想了想自己刚刚那堪称要被砍头的言论,联想到自己的兵,咬了咬牙,踩着粗重的步子走到萧则面前。
“四殿下,末将刚刚的言论只是一时气话,并未有任何异心,希望殿下不要多想。”
他语气有些硬,但不难听出来颇有些低声下气之意。
即便他不是个受宠的,却仍旧是皇子,这番言论落在有心人耳朵里,也着实反叛。
他眼睛充血,整个人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带着不甘心和憋屈,眼底里还藏着些轻蔑和反叛。
萧则:“申副将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怎么会多想?”
萧则:“只是既然这是父皇的决定,你我自然做不了任何改变。”
他说的是“你我”,而不是你,暗中已经站明了队伍,申屠虽看起来是个莽夫,但关键的时候又心细如发,自然听出来这个四殿下话里话外的对皇帝的“不亲近”,甚至对自己刚刚言论的暗暗赞同。
林铮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萧则,站在原地不说话。
这么一会儿功夫,申屠也冷静下来,他冲着萧则抱拳一拜:“谢殿下不择之恩。”
四殿下说得没错,他们确实不能改变什么……
萧则看了一眼林铮,想到远在天边的老皇帝,勾了勾唇:“林将军和申副将可能不太清楚,父皇年事已高,最近几年更是沉迷于炼丹长生之术,所以不想多费财力打仗也跟这些有关。”
他这话一说,申屠两条浓眉的眉毛一皱,不得其解的说:“殿下这是何意?炼丹长生什么的,和多费财力打仗有什么关系?”
接着,他像是在嘲笑老皇帝怕死一般,不屑一笑:“要我说,人生在世就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早晚都是要死的,费那么多劲儿干什么?”
林铮却知道萧则的意思,想到太傅,想到自己已经隐隐站队萧则,他道:“陛下每年花费在炼丹寻求长生之术上的花费,已经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去年开始修建的长生宫和摘星台,已经超过了一年军需,今年投入更是巨大……”
“什么?!”申屠惊讶得立马转头看向林铮,脖子都因为太用力而“咔咔”作响,“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修那个什么玩意儿?”
林铮摸了摸鼻子:“不是那个什么玩意儿,是长生宫和摘星台。”
“父皇总是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话,上一次一个宫外道士说要父皇献长生之策,父皇不疑有他便把他请进了宫里,”萧则垂着眼眸,就像是说别人的事情一般,缓缓道来,“那道士说父皇是真龙天子,血气亏损凡物怎能调养龙体,便说要炼丹保父皇长生,只是这药引子却不能是凡物。”
申屠隐隐约约好像听过这件事,只是他远在边关,皇帝在皇城炼丹养身什么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不太重要,便没有细究,只是如今听这四皇子说起来,好像还有点其他内情?
林铮倒是知道,他看了一眼萧则,不知道他如今说出这些话究竟为了什么。
这不是拿刀戳自己心窝子吗?
“那这药引子还能是什么?不是凡物的话怎么取?”申屠板着脸,不知不觉便认真了。
萧则勾了勾嘴角,这才说:“父皇是真龙天子,他的血不是凡物,自然,继承了他血脉的皇子,也不是凡物。”
“什么?!他要拿自己的儿子来炼丹?!三皇子的死难道和这事儿有关?被皇帝拿着炼丹了?!”申屠大惊失色!联想得太远了。
就连萧则也没料到他竟这么敢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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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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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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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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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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