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到底要跟他说什么,怎么执拗成了这样?
燕离澜盯着郑知恩那双通红含泪的眼睛看了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只已经跨出门槛的脚收回来。
他一边关门,一边抱歉地对景寻鹤说,“鹤儿你在外面等我会儿。”
说完,门被他砰地一声关上。
他转过身,抱着胳膊冷冰冰睨着郑知恩,“有什么话,说吧。”
郑知恩一步一步走到燕离澜面前。
他仰头凝视着燕离澜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我知道,你的身世。”m.χIùmЬ.CǒM
燕离澜本来是一副厌烦冷漠的姿态,听到这七个字,他愣了愣,忽然绷紧了背脊。
他蓦地盯着郑知恩,呼吸一窒!
“你,说什么?”
郑知恩摇头,伸手隐晦地指了指门,然后冲燕离澜勾勾手指,转身来到远离门口的窗户边。
燕离澜狠狠握了握手指,迈着沉重又急迫的步子跟随郑知恩来到窗边。
他盯着郑知恩,“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郑知恩确定这里距离门口够远,才低声说,“我知道你的身世,我知道你亲生爹娘是谁,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燕离澜咬紧牙关克制着心底的翻涌,嗤笑道,“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与你昨日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
郑知恩啧了一声,立刻低下头解自己的腰带,“我怎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我们身上有一模一样的东西,我给你看了你就明白了。”
燕离澜怔愣望着郑知恩。
直到郑知恩用最快的速度将上衣脱下,露出了背脊,燕离澜才反应过来。
他望着郑知恩光洁的背脊,皱紧眉头,“什么东西?你想给我看什么?”
郑知恩一边偏头看他,一边说,“不要急,你盯着我的背部,不要眨眼。”
说完,郑知恩立刻运转内力。
不过是瞬息之间,他背脊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丝火红的颜色!
那颜色一点点变得清晰,直到遍布他整个背脊!
等到所有颜色全都显露完毕,仔细一看,那赫然是一幅莲花图案!
燕离澜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光洁如玉的背脊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出现了一朵莲花图案!
他很确定方才并没有人触碰郑知恩的背脊,这莲花图案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简直像是……
像是神迹!
郑知恩给燕离澜看过了,就立刻穿上了衣裳。
他抬头看着燕离澜,低声说,“不必惊讶,不止我背上有,你背脊也有,我们家族的人,但凡沾了酒,背脊就必定会发烫,发痒,然后浮现出一朵圣莲图案。”
燕离澜听到这话,瞬间瞳孔紧缩!
沾了酒就会发烫,发痒……
他隐约记得,昨晚他喝醉以后,背脊是有点烫,有点痒……
还有上一次悬崖底下景飞鸢姐姐的药屋里,他为自己擦拭了药酒,当时背上也出现了痒和烫的感觉……
后来姐姐离开以后,他趴在床上让小鲸鱼帮他看看背脊,小鲸鱼一直念叨着说有花花,好漂亮的花花……
难道,他背上真的有花?
他背上的花纹,跟眼前这孩子的一模一样?
燕离澜握紧手指怔怔望着郑知恩。
他喉头发紧,嗓音发涩。
他一字一顿,“你,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
郑知恩没有隐瞒。
他说,“我们都出生于十四年前被灭门的国师府,我们都是孤儿,不过你的命运跟我不一样——”
他看了眼燕离澜,淡淡道,“你是十四年前国师府被灭门时,国师拼尽全力让人护你逃生的幸运者。而我……我是在太平盛世时被国师府弃如敝履抛之不要的弃婴。”
他转身望着窗外,嗓音讥讽。
“我今年二十一,我也不知为何,我刚一出生就被国师府抛弃,冰天雪地的,我被扔在乱葬岗,是我师父救了我,把我带回去抚养。不过……”
“不过我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个邪医,整日在药庐里钻研各种奇怪的药方,而那些药方总是要有人来试药,他不敢拿寻常百姓试药,就到处捡那别人不要的孩子回山里抚养,然后拿孩子来试药。”
“我三岁那年被他用来试了一副长生不老药,结果吃完以后……”
他低头看着自己如今这可笑的样子,自嘲道,“吃完以后我就成了这副模样,整整十八年时间,我长了不到一寸,十八年时间里我仅仅是从三岁模样变成了四岁模样,我一个好好的人,硬生生被祸害成了个长不大的侏儒——”
他转身看着燕离澜。
他嗓音里满是自嘲。
“你瞧,你如今才十四岁就比我高比我壮,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你的脸。”
“这样的你,大概是不能理解我只能一辈子做个小矮子小侏儒的痛苦的。”
“可我真的很痛苦。”
“我不想一辈子做个这样的人,我想要自救。”
“太医院就有一位大夫能为我解除体内的毒,只是,需要我常年住在太医院让他为我扎针。”
“而我一个平民百姓,我何德何能一直住在宫里?所以我卖命给先皇,如今先皇去世了,我又想跟摄政王姬无伤处好关系,让他准许我住在宫里治病。”
他沉声道,“这就是我昨日为什么要暗中出手帮姬无伤对付你的缘故,我的确阴险,毒辣,我的确对不住你,可是,我的本意真的不是要害你性命,这只是一个绝望了十八年的可怜虫想要救一救自己而已。”
燕离澜错愕地望着郑知恩。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有着这样悲惨的身世!
同样出生于国师府,他被国师想方设法送走保全性命,而这人却一出生就被国师府抛弃,差一点死在乱葬岗……
即便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这人的悲惨命运也没有改变,竟然成了试药的药童,被毒成了这副侏儒模样,一辈子长不大……
燕离澜喉头微动。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一点什么,可是此情此景,看着这样悲惨的郑知恩,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合适。
毕竟……
这不是陌生人。
这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燕离澜沉默盯着郑知恩,心情极其复杂,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缓缓蹲下来,跟郑知恩身高齐平。
他张了张嘴,嗓音低哑,“你……你叫什么名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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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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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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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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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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