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的嗓音,让景飞鸢蓦地回过神来。
她看着站在对面两尺之外不辨喜怒直勾勾盯着她的高大男人,又低头看着怀中捂着心口娇弱喊疼的美少年,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头皮发麻的直觉。
她努力平静地做介绍。
她指着姬无伤,说,“这位是安亲王,煜儿的亲生父亲。”
她又指着怀里的燕离澜,说,“这位是燕离澜,是护着煜儿长大,又为了保护煜儿甘愿跳崖险些身亡的小舅。”
说完,她又将一直乖乖抱着她腿挨着她站她身后的煜儿拉到跟前,“王爷,这是煜儿,他就是您失散四年的亲生儿子。”
对面。
姬无伤淡淡看了一眼靠在景飞鸢怀中的少年。
盯着少年那张绝美蘼艳到雌雄莫辨的脸,他微微眯眼,心底升起了属于男人的排斥和危机感。
景姑娘介绍他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可是介绍这少年却说了几十个字。
景姑娘好像很喜欢这个少年。
比喜欢他多。
而这少年,应该也是极喜欢景姑娘的。
方才他看得很清楚,这少年自己明明走得好好的,可看见山下的他们以后,这少年便故意假装柔弱依偎进景姑娘怀里了,呵,装模作样。
姬无伤盯着燕离澜看时,燕离澜也盯着姬无伤。Χiυmъ.cοΜ
燕离澜瞳孔微缩。
这个王爷让他很有危机感,他下意识让自己显得愈发柔弱,又往景飞鸢怀里缩了缩,手指攥紧景飞鸢的衣裳,好像在宣誓主权。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王爷可能会抢走他的美人姐姐。
他要死死抱着姐姐。
他不会让姐姐被任何人抢走!
两个男人目光交汇三息,同时移开。
姬无伤平静低头,看向被景飞鸢推到跟前的四岁小娃娃。
小娃娃白白嫩嫩,长得非常漂亮,这会儿正歪着脑袋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偷偷望着他,跟他四目相对后,小娃娃好像被他的面具吓到了,转身就飞快抱住了景飞鸢的腿,然后……
脆生生喊了一声——
“娘!”
“……”
小娃娃的这一声“娘”,让整个山道都寂静了。
姬无伤怔愣望着小娃娃,反应过来后,他目光缓缓上移,落在景飞鸢脸上。
他眼睫微颤。
嗯?
这小东西管景姑娘叫什么?
他没听错吧?
姬无伤盯着景飞鸢和煜儿看了又看,然后,他嘴角一点点上翘,转头问身后的张玄,“张玄,本王的儿子,管景姑娘叫什么?”
张玄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王爷嘴角那根本压不下去的弧度,快要笑死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回答,“王爷!您儿子管景姑娘喊娘!他在喊娘!他喊您爹!喊景姑娘娘!”
姬无伤强忍着心头的愉悦,故作平静地望着景飞鸢,“景姑娘,这是什么情况,本王有点糊涂了,景姑娘可否为本王解惑?”
“……”
景飞鸢低着头,恨不得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尴尬的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还是有点扛不住。
真的,扛不住。
尤其是对面王爷噙着笑意故意跟她装糊涂的口吻,还有张玄故意的大声嚷嚷,让她真的想就此死了算了。
她低头跟抱着她腿的小崽崽四目相对。
她有点恼,轻轻动着腿,想让小崽崽松开她。
可是小崽崽歪着脑袋望了望她,却以为娘亲是在陪他玩,小手抱娘亲抱得更紧了,还拿小脸蹭娘亲的腿,嘴里糯糯地喊,“呜呜呜娘!抱抱!娘抱抱!”
“……”
景飞鸢拿这个气人的小崽崽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红着脸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姬无伤正含笑望着小崽崽缠人的画面,此刻看到景姑娘羞得不好意思见人的样子,他根本克制不住心底的愉悦,修长手指抵着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景飞鸢见他这样,愈发尴尬,愈发的慌。
她红着脸解释,“王爷,不是我教小公子的,真的不是我教的!”
她又急又羞,飞快说道,“那天晚上我在神龛底下一见小公子,他就扑过来抱着我喊娘,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真的!王爷您相信我!是您家小公子自己喊的!若不是他喊了一声娘,我也不敢在那么多人追杀他的情况下冒死救他,您说是不是?”
姬无伤漆黑眼眸含笑望着景飞鸢,宠溺道,“好,景姑娘别急,本王相信景姑娘。”
他身后,张玄帮腔大声笑,“哎呀,是小公子自己要喊的呀?那不是更说明景姑娘和王爷有缘分了吗?王爷的儿子从茫茫人海里给自己选了个娘,一选就选中了景姑娘,这莫非就是天意?”
张玄身后那些侍卫一见他这样,也都跟着笑嚷起来,“就是就是!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啊!”
景飞鸢被他们取笑得都要把脑袋埋怀里了。
姬无伤见状,笑着抬手冲身后侍卫们挥了挥。
侍卫们瞬间闭嘴。
姬无伤噙着笑对景飞鸢说,“景姑娘,既然已经接到了孩子和燕公子,今晚就不必住在白云观了,先回王府吧。”
景飞鸢有些惊讶。
她努力藏起尴尬,抬头望着姬无伤,“回王府?我也去吗?”
姬无伤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崽崽的脑袋,如愿收获了小崽崽凶巴巴地扭头冲他龇牙瞪眼。
他收回手,笑道,“景姑娘您瞧,他像是能乖乖跟我走的样子吗?怕是得辛苦景姑娘陪他一起回王府了。”
景飞鸢低头看着煜儿。
小崽崽凶巴巴瞪完姬无伤,就乖乖软软继续抱着她腿撒娇了,真是,对亲爹有多凶,对她这个假娘就有多亲。
她忍不住笑了,轻轻捏了捏煜儿的小脸蛋,柔声说,“煜儿,不许对爹爹那么凶,那是你爹爹。”
煜儿茫然看了一眼景飞鸢,继续抱着景飞鸢撒娇。
景飞鸢无奈,只得伸手搂紧了他。
对面。
姬无伤漆黑的眼眸,一瞬变得深而沉。
方才景姑娘捏着他儿子的小脸蛋柔声说不许对爹爹那么凶,那一刹,他的心忽然控制不住的一阵悸动。
就好像,景姑娘真的是他孩子的娘,景姑娘在教他们的儿子,不许对爹爹凶,景姑娘在护着他……
这样一家三口的温暖既视感,怎能不让他这个二十八岁的老光棍犯迷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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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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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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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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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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