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嘎吱声去。
越过半人高的杂草,轻而易举地走了进。
来到别墅主楼的前,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若是陆竟池在,定能看到他此刻眼中流露出来的伤神。
裴卿声在门口站了好久,微风拂过,吹起他的短发与唐装衣摆。
那身暗红色的唐装,在四周青翠的草中间格外的突兀,也极不协调,好似这片天地间突出的错误。
过了会儿,他才迈开步伐,朝着大门走去。
门也并未上锁,很容易就进去了。
里面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蜘蛛网和厚厚的泥土,一眼望去,满地的狼藉。
裴卿声每在这个别墅里多走一步,他脸上的神情就越复杂。
这个地方是恒安传说的中的鬼屋,曾经有大学生来探险,被吓疯了两个。
此后这个地方就再无人来过。
而因为某些原因,也没有拆除,就这么一直荒废在这里。
他对这个别墅很熟悉,哪怕到处都是狼藉,他也能精准的找到楼梯。
他的鞋子踩在地面,土里就有无数的虫子爬出来,四散奔逃。
裴卿声上了二楼,在过道里缓慢行走,他的视线扫过每个地方,好像都能看到这个别墅曾经的样子。
比如那面墙上,应该挂着一幅画。
那个角落里,应该放着一盆绿萝。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漆黑和阴森。wWW.ΧìǔΜЬ.CǒΜ
那怕是白天,外面晨光正好,这里面也看不到任何的光线。
裴卿声推开每一扇门,都将屋里看了遍,好似在用视线复原这房间里每个角落。
走到走廊的尽头,他推开门时,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那张废弃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穿着白色的毛衣,扎着丸子头,正背对着他。
裴卿声瞳孔微微一缩。
“江澜?”
他下意识的出声,坐在床上的人也回头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原本就安静的空气,此刻更加安静,好似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江澜看到他,眼中闪过熟悉的迷茫。
裴卿声沉吟了片刻,他大步走了进去,来到江澜的面前,抓住她的肩膀,语气和神色都有些激动,“你怎么在这里?”
江澜直勾勾地盯着和他,过了会儿,她挣扎着将他推开。
裴卿声眼里也迷茫,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又忘记了。
“我是你哥哥。”
江澜抿着唇,不相信他的话。
于是裴卿声又只能花点时间,耐心忽悠她,最后终于化解了她眼底的疑惑,让她相信了他就是哥哥。
等到江澜眼中的警惕消失,裴卿声才在她身边坐下,也不嫌脏,“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你一直在这里?”
江澜点点头,至于怎么来的,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裴卿声道:“我们找了你两天了,你一直没出去过?”
江澜点点头,比划道:这是哪里?
裴卿声稍微愣了下,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微妙,“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江澜偏着头想了想,她还是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裴卿声反倒是笑了,“你不知道这是哪里,怎么会来到这里?”
江澜抬起手比划道:我不知道。
裴卿声盯着她的手指,沉默了良久,喃喃了一声,“不知道。”
这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积分讽刺。
江澜不解地看着他。
裴卿声也懒得解释了,又问她,“你在这里这么久,饿不饿?”
江澜默了默肚子,她老实的点点头。
如果不是因为太饿了,她早就站起来走了,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因为饿的走不动了。
她还在等那个人送饭呢。
她这会儿脸上脏兮兮的,毛衣也变成了花毛衣,丸子头已经松散,碎发凌乱。
一看就知道她是只走丢的小家猫。
也幸好她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否则被人拐走了,她都还当别人是好人。
裴卿声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问道:“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显然这话也是废话,江澜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怕不怕?”
江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当然怕,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她最怕黑了。
而且还有个……
裴卿声刚要开口说话,外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面色微微一变,转头朝门口看去。
脚步声很轻,似乎在故意吓唬他们。
过了两分钟,外边的脚步声停了。
裴卿声站起身,对江澜说:“你在这等我,我出去看看。”
江澜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
裴卿声摸了摸她脑袋,安抚道:“没事的,我就在门口,不会走。”
听到他这么说,江澜才缓缓松开他的袖子。
裴卿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大步往门外走。
裴卿声一出门,看到一抹黑影消失在转角处。
他目光一凛,立即出声喊道:“衡叔。”
那消失到一半的身影微微一顿。
他背对着裴卿声,呆滞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来。
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裴卿声瞳孔狠狠地缩了下。
那张脸……
大片的烧伤,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皮肤皱巴巴地黏在一起,一只眼睛模糊不清,只剩一只眼睛在外面。
鼻子也是,看不清鼻梁,只能看到两个黑孔,嘴巴倾斜,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那人也盯着裴卿声看了很久,仅剩的那只眼睛流露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那人似乎有了胆量,朝着裴卿声缓步走来。
他的腿也有些跛,一只脚的脚底朝里面倾斜,看起来就像是在用脚背走路。
裴卿声看着他这副模样,目光微微闪烁,手指也缓缓攥了起来。
男人来到了他面前,让裴卿声更加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狰狞。
在这样的地方,任何一个人见到这张脸,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但裴卿声很淡定,甚至还有几分悲愤。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外头有丝丝光线透过藤蔓的罅隙,从窗户照了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你怎么……”裴卿声少见的语塞了,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少爷。”男人开口,沙哑粗嘎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带着几分颤抖,“是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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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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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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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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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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