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被关了好几天,没人和他说话,他也没说一句话,每天被关在巴掌大的小黑屋中。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关自闭了。
他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邓旭有没有被抓,还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刀疤脸忽然过来,把他从房间带出来,送他去蔡院长的房间。
他便明白了。
邓旭被抓了。
他和蔡院长要分开了!
蔡院长看到忽然变得丰盛的早餐,江南又被送过来,身上的铁链被打开,她也明白了一切。
她麻木的脸上浮上一层浅淡的笑意,静静望着进门的江南。
江南没说话,将饭菜摆在桌上,椅子放好,扶着蔡院长坐在椅子上,递给她一双筷子。
这是她们母子第一次共进早餐。
江南夹起一个水晶蒸饺,放在蔡院长的碗里,又给她盛了一碗米粥,将几道小菜都放在蔡院长的面前。
蔡院长看到儿子如此贴心,心里酸溜溜的难受,虽然在笑,眼角却潮湿了。
“南南,你也吃!”
蔡院长给江南夹了一块里脊。
江南望着碗里的里脊,没动筷子,“我小时候经常想,我的母亲还活着的话,是不是我也能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每天都是一家人聚在餐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家里都是欢声笑语!”
“可惜,母亲去世的早,父亲经常不在国内,常年在国外养病,鲜少回家!偌大的家里虽然有好几个佣人,还有照顾我的老管家,可我经常觉得只有空荡荡我一个人。”
“大家都觉得,我出身好,虽然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但我家境优渥,想要什么有什么!我也一直这样认为,直到我知道……”
江南苦笑一声,“我认为的父母,居然不是亲生父母!原来我是被收养的!”
江南缓缓抬头,看向蔡院长,“我没想到我还能找到亲生母亲,更没想到……”
江南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以为,我的亲生母亲有千般苦处,万般无奈!是一个被囚禁的苦命女人。”
江南吃吃笑起来,摇摇头,“怎么都没想到,我向来觉得做人坦荡,无愧于心,我的至亲之人都是……都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蔡院长已经泣不成声,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南南,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共进早餐,我却和你说这些!”江南仰起头,神色悲痛,抹掉眼角泛起的潮湿,努力调整好状态,露出和煦的笑容。
“来,我们吃饭,不提这些了!”
蔡院长一把抓住江南的手。
她的手现在很瘦,因为多日绝食都是褶皱,看上去有些恐怖。Χiυmъ.cοΜ
“南南,你听我说……我……我当年太年轻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妈妈不是有意丢下你,不是的……我也不想做坏事,我就是一时糊涂……呜呜……”
蔡院长说着,哭出了声音。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人犯错经常是一时糊涂,稀里糊涂便无法回头了。
可是真的无法回头吗?
堕落容易,终究还是意志不坚定,没有克制住心底的贪婪。
江南忽然好害怕,怕自己遗传了他们的邪恶基因,自己也变成那个意志不坚定的人,自此坠入万丈深渊。
蔡院长紧紧抓着江南的手,哽咽地道,“南南,小旭……妈妈亏欠他最多……从小被关在孤儿院里,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其实妈妈也是无可奈何,妈妈不想和你们分开。”
“可你父亲的妻子心狠手辣,她生不出孩子,怕你们抢了她的家产,妈妈只能把你们藏起来,和我分开,妈妈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江南已经不想详问当年的细情了。
左不过是小三生了孩子,害怕被正宫知晓,只能藏匿起来的桥段。
可若蔡院长真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完全有一万种办法带着孩子离开居住地,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母子三人安安静静生活。
可她没有抗争,逆来顺受,选择遗弃孩子,任由两个孩子流落。
最后反倒说,因为两个孩子才被胁迫做了那些坏事,实难让人共情。
江南厌恶极了蔡院长逻辑不通的解释,但为了成全这顿母子之间的早餐,还是耐心地听着。
“南南,小旭真的很可怜……你不是和那个恩宁有些旧交吗?你去求一求恩宁,给小旭留一条活路吧!他还有孩子,他若死了,孩子们怎么办?”
“都是我的错,是我罪大恶极,我去赎罪,我代替小旭去死,他是你的亲弟弟,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的至亲之人了!你就帮帮小旭吧。”
江南吃惊看着蔡院长,抬手挣开蔡院长握着他的手,“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求恩宁?邓旭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都够他死一次!”
“小旭……小旭也是被逼迫的!他不想的,他小时候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是你父亲临终前临危受命,才不得不接下这个烂摊子!原本这一切是要交给你的,可你太正了,无法培养,才落到了小旭的身上。”
“小旭也是代替你走上这条路的!”
江南噗哧笑了,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恩宁说的没错,这些人的思想早就歪了,回归不了正途。
不是江南试图用亲情,就能感化的。
如果恶人那么容易被感化,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恶人了。
他们对对错的界限太模糊。
蔡院长见江南不说话,又来拉江南的手,哀求江南,江南猛地站起身,躲开了。
“我不会去求情的!你们是我的亲人,看到你们落难,我确实心有不忍,很想救你们!哪怕保住你们一命!可你们做的事,我无能为力扭转!”
“我能为他做的,已经做过了,可他还不知道悔改,还想杀了你!”
蔡院长哭着摇头,“我不怪他!是我欠他的!”
“怪不怪他,是你的事!接受应有的惩罚,是他应得的报应!我不接受亲情绑架,别让我后悔知道你的存在!”
后半句话,江南是下了狠心说出口的。
即便不说出口,他也已经在心里后悔,为何执意要找到亲生母亲?
不如找不到她,给自己留点好的念想。
蔡院长被江南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心,不敢置信地哭着问,“南南……你,你不能这么狠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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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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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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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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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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