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重返校园后轻松了不少,虽然放了学赶回公司也得从六七点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睡,三个月还是很争气地长回了七斤肉,加上他每个星期在校内要踢三场球,倒比以前更加精力旺盛,简直有用不完的力气。
一动不动是不可能的,敌动我不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斯江无需演习倒贯彻得很好,如此撩拨来撩拨去,不免遭受一番暴风骤雨的摧残。
偏偏顾阿婆给五原路新弹了四床冬被,老人家信不过空调能有多暖和,每床被子都是厚厚实实八斤重的新棉花。如此深沉的爱,两个你侬我侬的有情人哪里承受得住,几分钟后就是一身汗。空调呼啦啦地吹着暖风,奈何毕竟是江南的寒冬,这暖风吹不过两米就变成了冷风,不盖被子还是冷,盖被子又热得不行。
景生抱着斯江换了几个姿势都不得劲,先是探出头来,接着半个身子也直了起来,被子滑下去,他怕冷到斯江,又去扯回被子,这么重复了几回,十八般武艺还没练上,两人已经笑得不行。
这么心有旁骛地战斗完一回,景生不由得感慨:“宾馆贵有贵的道理。家里的空调还是比不上他们的。明天我回去再拿床轻点的被子来。”转念他灵机一动,把放在浴室里的电暖汀搬到了床边,开了一刻钟,完美,这下不盖被子也不冷了,空调风经过暖汀再吹到床上,也是暖烘烘的热风,舒服得很。
“再来,”景生把斯江从被子里挖出来,“这下就算你真的一动也不动,应该也不冷了。”
二十只生馄饨被遗忘在厨房里,对着半锅余温犹在的鸡汤发呆。临近午夜,景生和斯江依偎在沙发上看录像,电视机里一代巨星张国荣正含着泪说:“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希望的就是如果有朋友问起你们八十年代的香港歌星里面都有谁,你们随便提起我,我就很满足了!”
斯江转过头亲了亲景生的下巴:“要是将来我们有一天分开了,有人问你有过多少女朋友,你可不许提起我。”
“不会,”景生很笃定地说,“不会分开,不会有其他人。”
斯江戳了戳他:“回到学堂就是不一样啊,答题满分。”xǐυmь.℃òm
景生的手臂紧了紧,刚要说话,门铃突然叮咚响。
李宜芳喝了不少酒,一手高高举起倚在门框上,一手叉着腰歪着头对斯江呵呵笑,腿上的长筒靴依然足足十公分高,比穿着拖鞋的斯江还高出两三公分。
“美女,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Evone。”
景生双手抱臂,嫌弃地看着她身后的符元亮。符元亮东张西望一声不响,看见六楼亮着灯,李宜芳非上来不可,他哪里拦得住。
被冷落的馄饨终于有了去处,李宜芳一口气吃了八只,惊讶于馄饨居然是景生亲手包的,马屁一顿乱拍,景生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你们请我吃馄饨,我请你们放烟花,走走走。”
斯江倒是起了兴致,不顾景生幽怨的小眼神,翻出他口袋里的打火机,就这么被李宜芳拐走了。
“老符,你是不是她男朋友啊?”
“不是,”符元亮递给景生一根烟,苦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呢。”
李宜芳不知道说了什么,和斯江两个人在电梯口笑弯了腰。
景生锁上门,给了符元亮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
五原路这一带十分安静,四个人出了门往西走,不多远过了五原路幼儿园就是武康路,转过去有个小小的街心花园。
烟花腾空而起,李宜芳穿着高跟靴子跳起儿童舞蹈:“Wearesinging,wearedancing,HappyNewYeartoyouall——来呀,斯江,一起跳,一起跳。”
符元亮紧张地看看四周,怕附近的居民会犯毛腔。
景生笑着说:“让她们开心开心,两个小姑娘能吵到哪里去。”
斯江拗不过李宜芳,转头看看景生,景生笑着对她挥挥手:“想跳就跳。”
李宜芳冲着他们喊:“喂,你们一起来嘛,实在不会跳舞,打拍子会不会呀。”
符元亮手不由己地拍了起来,嘴里也哼起了儿歌。
斯江小碎步跑到景生面前,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一曲膝,笑容可掬地唱道:“HappyNewYearHappyNewYear,我祝阿哥新年好——”
李宜芳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又连连尖叫。
“我来唱歌,我来跳舞,恭祝阿哥新年好。”斯江跳的是小时候在电视台表扬过许多次的节日舞蹈,十分夸张,在景生眼里,却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空中的星星点点悉数融入暗夜,李宜芳看着天空唏嘘:“这就放完了呀——好可惜哦。”一转头,却见路灯下景生把斯江揽在怀里,虽然被电线杆挡住了视线,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出他们在热吻。
李宜芳看向不远处非礼勿视的符元亮,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符元亮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新年快乐呀。”李宜芳笑吟吟地抬起头看着他说。
“新年快乐。”符元亮伸出手臂。
李宜芳却原地转了半个圈,背着手往回走:“麻烦你收一下垃圾哦——谢谢侬!”
她说垃圾总说成lese,符元亮倒是已经习惯了,无奈地放下手,拎起旁边铁栏杆上挂着的空马夹袋,弯腰认真捡垃圾。
两个人上了三次床,李宜芳倒已经学会了不少上海话。符元亮抬起头看着远去的娇小女郎,这么冷的天,她就穿一件薄薄的黑色丝绵单粒扣长大衣,里头只一件暗紫色衬衫还故意扣错了扣子,露着锁骨和一截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腰身,从衡山路喝完酒出来,她大衣就没扣上过扣子,这时风一吹,轻飘飘的鼓成了船帆,保个屁的暖。
“李宜芳,你到底想怎样!”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咬牙叹了口气,提着一马夹袋的垃圾追了上去。前面的女郎是借了东风的草船,他就是百万雄兵齐发的箭,没有回头路。
在他身后,小小街心花园的一角,景生抵着斯江的额头,笑得比刚才的烟花还璀璨:“再动一动。”
斯江啊呜一口咬在他下巴上,唇舌刮过他刚冒出头的胡茬:“覅,吾就勿动了,哪能!”
景生拿胡茬去戳她的脸:“格么侬覅动,一动啊覅动。木头宁好伐?随便吾做撒。(那么你不要动,一动也别动。木头人好不好?随便我做什么)”
斯江把脸藏进他肩颈窝里蹭:“想得美,勿睬侬。”
“咦,叫侬覅动。”
“要动,就要动。”
景生笑得胸口一阵阵地震动:“再动吾就要开枪了哦。”
斯江这才回过神来,一口咬在景生嘴上:“顾景生,侬回了学堂更加流氓了!戳气。”
***
回到自由公寓,一楼李宜芳的房间门紧闭,符元亮却站在外头。
景生按下电梯,只当没看到。斯江很不忍心,想了想还是去敲了敲门。
“Evone?”
门迅速开了,一股热浪涌了出来。
李宜芳把小房子收拾得十分精致,和她人一样明亮妩媚时髦。四个人围着小茶几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李宜芳倒了两杯梅子酒:“来,喝酒。”
斯江常来此地,景生却是头一回进来,含蓄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向符元亮,若有所思。
李宜芳半醉半醒地支着胳膊肘斜睨着符元亮,又扭头看向景生。
景生伸出手掌晃了晃:“这是几?”
“这是一只手好吗?”李宜芳失笑,“你们男人要不要这么好笑?我看起来像醉了的人吗?斯江,你说我像吗?”
“不像。”斯江一脸认真,却把她面前的酒杯轻轻推到了景生面前,“衡山路的酒吧好不好玩?”
“嗯——如果这个人不跟着我,还蛮好玩的,喂,顾景生,”李宜芳瞪圆了眼,越发像一只发腮的猫,“顾总,拜托你管管你的下属好不好?我只是和他睡了两次而已,为什么就要做他女朋友啊?”
“三次。”符元亮轻声纠正。
李宜芳“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又疼得自己呼呼吹了几下:“三次又怎样啊?有什么区别?”
景生和斯江乖巧地默默喝酒不说话。
“事不过三。”符元亮一本正经地轻声回答。
李宜芳明显呆滞了一瞬。
斯江咬着唇忍着笑低下头,酒杯里的梅子摇摇晃晃,冒着气泡。
景生的手探过去轻轻拢住她的腰,在她腰间画了三道杠。
斯江拿眼瞪他,心想今晚怎么也不会有第三次了。
景生却像一只懒洋洋地大猫似的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对斯江笑得风情万种。
“莫名其妙!”李宜芳突然又拍了一下茶几,“什么事不过三,我才是事不过三忍无可忍,符元亮,拜托,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不是我爸,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男朋友好不好?你管我空调开不开呀,你管我穿什么衣服,你管我跟什么男人喝酒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好不好?我不想谈恋爱——”
“我想。”
“你想有屁用啊!”李宜芳几乎气急败坏了,伸腿就去踢他,又指着景生喊他们来评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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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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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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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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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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