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从人愿是一条很诡异的定律。
因为礼拜一要上课,平常礼拜天夜里陈斯好九点钟睡觉,陈斯南十点钟上床。结果这天景生过生日,两个小把戏都吃撑了。到了九点半,陈斯好突然喊肚皮痛,全家又紧张起来。偏偏顾东文晚饭后就带着四只大闸蟹一瓶黄酒去了卢护士那边,顾阿婆和斯江斯南都问景生该怎么个弄法。
景生让斯好躺平到沙发上,压了压伊肚皮,梆梆硬,一问,三天没大便了。
斯南没好气地把沙发靠垫扔到斯好肚皮上狠狠地压了两下:“活该!昨天汪强爷叔送来的半斤羊羔肉,你吃了多少?”
“我给你们留了好几块呢。”斯好龇牙咧嘴抱着肚子喊大姐姐救命。
“就留了三块!外婆舅舅和我一人只吃到一块!”斯南咚咚咚上了阁楼,“覅睬伊!痛色伊活该。不要理他,痛死他活该。”
陈斯好被景生架到大床后头的马桶上坐了十分钟,脸憋得通红,小腿肚子抽筋,一粒也拉不出。
景生一本正经地总结:“斯好,你与屎不和,以后一定要小心进口,否则出口遭殃。”
斯江笑得打跌。
景生拿了钱包出门,踏上脚踏车到弄堂外的药店去敲门,买了两支开塞露回来,把陈斯好一屁股的胖肉掰开,下狠手塞进去一整支,还好人就在马桶旁边,不到十秒钟,客堂间里的顾阿婆和斯江都听见马桶像炸开了似的噼里啪啦响了足足三分钟,阁楼上的斯南都在问谁家放炮仗。
陈斯好是哭着出来的,屁股开花的滋味实在不好过,半斤羊羔肉两只大闸蟹半只走油蹄髈两块炸猪排四只红烧鸡翅……关键是三天的量太结棍,马桶差点漫出来,他差点被自己的大便熏得晕过去。
“臭色了!”斯南在阁楼上发飙,“私噶倒马桶去!自己倒马桶去”
顾阿婆捂着鼻子进去拎马桶,斯江赶紧拦住外婆:“我来我来。”
景生又拦住斯江:“我来。”
闹到十点多钟,陈斯好喝了一小碗米汤后躺平了,抽抽噎噎地对着顾阿婆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羊羔肉。斯江把两盘蚊香放到床踏板边上,感觉那股臭味至少会绕梁三日,再看斯好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再想想景生给他塞开塞露的画面……实在太那个了,斯江不敢再想。
她回到阁楼,斯南却一点也没有要睡觉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睡?”
“你先睡,我看完这本再睡。”斯南趴在床上晃荡着两条细腿,“三毛有点好白相。”
“你会看三毛的书?”斯江很是诧异。
“唐欢硬要我看的,烦色了伊,”斯南抱怨归抱怨,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得意,“她还以为我不懂男生女生之间那点喜欢不喜欢的,嘁”
“你又懂?”斯江失笑,把她往床里推。
斯南又爬出来:“就没有我不懂的事好伐?喂喂喂,我要睡外头,我夜里还有事呢。”
“嗳?”斯江心一慌,“你还有什么事?”
斯南看看书桌上的小闹钟:“宁宁哥哥十一点半才能从实验室出来,他说好要跟我打电话的。我这次不是考了好几个满分嘛,他要表扬我呢。”
“十一点半?学校公用电话老早关门了。”
“他这学期没住在学校,你不知道啊?”斯南又有点得意,“他一搬家就跟我说了。”
斯江笑道:“他肯定会先告诉你,你们两个最要好了。”
“没你和大表哥要好。”斯南酸溜溜地瞥了她一眼。
斯江笑着拍了她一巴掌:“大表哥跟你不好吗?他对你最好了。”
“哼,”斯南翻了个白眼,“反正我肯定要等宁宁哥哥电话的,你爱干嘛干嘛,别管我。”
斯江脸上一热,翻了个身对着墙嘟囔了一句:“我没事,我先睡了。”
“你真的要睡了?”斯南却又凑过来看她的脸。
斯江推开她,拉起被子:“烦色了侬,覅吵。烦死了你,别吵。”
说是这么说,斯江耳朵却一直竖着,不时偷偷看一看枕头下的夜光表,还有四十分钟呢,不知道景生会不会已经等在灶披间里了,急。
十一点二十,客堂间电话铃一响,斯南就跳起来几步冲到阁楼口,倒着滑了下去,很快下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笑声。
斯江看着表面上的指针一格格地走,猜想景生应该也听到了电话铃声,心略安了一些。偏偏斯南这个电话打起来没完没了,依稀听见她在说斯好今晚的糗事,笑得没心没肺的。斯江听着听着,眼皮直往下耷,再醒转来的时候,阁楼里黑乎乎静悄悄,身边斯南呼吸均匀。
坏了!斯江差点蹦了起来,一看表,两点一刻。完结了!
她慌慌张张轻手轻脚地了阁楼,懊恼得差点哭出来,下狠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摸黑下了六格楼梯,亭子间门缝里黑漆漆的,她趴在门上听了听,舅舅是说好不回来的,景生肯定失望透顶早就睡觉了。
“啪嗒”一声,楼梯间的灯亮了,斯江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一转头,看到景生双手抱臂,靠在墙上,一脸无语。
“侬睏着了?你睡着了?”
斯江拉了拉身上的格子睡衣,捋了捋鬓边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对勿起。”
转瞬她又高兴起来,笑得合不拢嘴:“侬一直勒等吾啊?你一直在等我啊?”
“嗯。”景生挑了挑眉,眼底也浮上了笑意,“小戆徒。”
“吾脑子瓦特了!”斯江见他没生气,喜出望外,压低了声音道,“侬等一歇啊你等一下啊”她转身又蹑手蹑脚上了楼进了门,很快拿了一个小塑料袋下来。
“好了,走,阿拉到到灶披间去。”斯江神秘兮兮地把塑料袋藏到身后,一马当先下了楼。
景生伸出的手牵了一把空气,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她进了灶披间。
斯江让他闭上眼,把小小的栗子蛋糕拿出来,插了一枝蜡烛。
“侬勿要睁开眼睛呀,嗳?打火机呢?”斯江到处找。
“我裤袋里有。”景生老老实实闭着眼,嘴角却翘得压不下来,笑她说什么秘密弄得神秘兮兮的,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是要请他吃蛋糕。
“吾来吾来。”斯江挡住他的手,自己摸进他裤袋里,“是吾请侬切蛋糕,噻要吾动手。是我请你吃蛋糕,全得我动手。”
她摸了两把,越摸越深。
“咦,是这边裤袋伐?”
景生局促起来,干咳了两声,声音莫名低哑了一些:“喂,覅乱摸,摸出事体来侬负责伐?不要乱摸,摸出事情来你负责吗?”
斯江的手在他大腿上停了停,被火燎了似地缩了回去,一句流氓在嘴里打了滚,没好意思说出口。ωωω.χΙυΜЬ.Cǒm
景生不自在地侧过身,从另一边裤袋里摸出打火机,丢在台子上,顺势半弯了腰假装闻了闻:“啥米道?什么味道。”
他掩饰得快,斯江眼风却已经扫了过去,差点把打火机丢在他脸上转身逃出去,深呼吸了好几口,他看不见我就当也没看见,他没看见我看见了,反正以前也看见过的,没啥稀奇。
斯江点好蜡烛,关了电灯。
“好了。对勿起哦,现在已经是8号了,都怪我。”斯江换了普通话正儿八经地送上祝福:“祝我的男朋友顾景生同学生日快乐。”
最后两个字被她自己的笑声吃掉了。
景生睁开眼,没看蛋糕也没看蜡烛,只盯着身边的斯江看。
斯江脸还红着,被他这么盯着看,更加红了,准备了许久的勇气像气球撞上了针尖,噗嗤全没了,只剩下心慌慌心如擂鼓心如鹿撞。
“喂,看吾做撒,侬看蛋糕呀。看我干吗,你看蛋糕呀。”斯江低下头笑。
“侬比蛋糕好看。”景生笑着说了一句大实话。
在看到蛋糕上的love花体字后,景生说了又一句大实话:“蛋糕比侬嘴巴甜。”
斯江笑盈盈地催他许愿。
景生三秒钟就许好了愿,呼地一口吹灭了蜡烛。
棉线烧焦混着石蜡的味道弥漫开。
斯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景生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景生愣了愣,电灯就又亮了。
斯江走到台子对面,递给他一把水果刀,眼睛闪闪亮笑着保证:“以后每年都我们两个偷偷分一块蛋糕,谁也不告诉。”
景生想到学农那年被唐泽年分去的一点蛋糕,酸不溜丢地哼了一声。
斯江眨眨眼:“阿哥覅小气巴拉记仇好伐?”
景生几口把半块蛋糕吃完:“看侬表现。”
斯江嘟了嘟嘴,心想我都主动亲你了呢,还要怎么表现。
景生给斯江倒了杯温水,咳了一声:“怪咧,十一月了,居然还有蚊子。”
斯江一怔:“哦,蚊香啊?不是因为蚊子,是房间里实在太臭了。”想到晚上斯好出的糗,斯江忍不住咯咯笑。
景生摸了摸自己脸颊:“刚刚有蚊子叮了吾此地我这里一口。”
斯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阿哥!侬戳气色了!”
“要么吾咬回伊一口?”景生似笑非笑地探过身凑到斯江跟前,“就扯平了?”
斯江往后仰了仰,仍然嘴巴比脑子快:“公蚊子不咬人的!”
景生闭上眼,无力地垂下头,很好,他的女朋友陈斯江同学在谈恋爱上永远接不着他划过去的翎子,堪称氛围杀手。
这个念头还没消,他额头上又被“叮”了一口,还带着一丝湿意。
斯江红着脸戆呵呵地轻声笑道:“看,母蚊子才咬人。2:0。”
景生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好像笑得比她还傻,手臂一撑,半个身子探过了台子。
“2:1了。”景生的唇贴着斯江的鼻尖微微笑。
斯江这次却没躲开他的眼神,躲也躲不开,景生眼底有两团火,烧得她魂飞魄散动弹不得。
景生微微侧了侧低下去轻轻贴上了她的唇。
一触即分。
斯江垂下的眼帘颤了颤,心慌意乱地抬起眼:“乃么扯平了啊,2:2了啊,其实吾肯定比蛋糕嘴巴甜……”
景生垂眸看着她小嘴叭叭叭不知所谓,又好气又好笑。
谈朋友就是无数个从0到无穷大的积累过程,视线的交织,从0到1,从1到100,到无穷大,牵手也是,第一回总是特别难,经历那么多心理斗争后伸出手去,不知道会被接纳还是被拒绝,以后就顺理成章地一次又一次,谁还记得第20次牵手?亲吻当然也是,第一个,第二个,总是让人难以忘怀,但变成日常的一部分后,谁还在意少一个多一个呢?但是从无穷大变回0却往往让人猝不及防,光是想想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斯江在床上碰了碰自己的唇,作出以上小结后,轻轻吁出了口气,她和景生要往无数个无穷大奔去,永远不要回到0。现在她和景生到底是几比几了呢,斯江捂住脸,不好意思再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看完不留言,天理难容!
沪语对白较多,照旧24小时内发红包,19晋江币。来呀,水我也要,雷我也要,我们成年人什么要搞。感谢在2021051701:29:372021051718:3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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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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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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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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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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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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