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觉得很神奇,她和景生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但是从阿哥变成男朋友了以后,他看起来变得陌生了。只要在一个空间里,但凡她偷偷瞄他一眼,他都会察觉到立刻看来,以前也是这样吗?斯江觉得不像。
来的头一夜,斯江躺在阁楼里热得睡不着,看着老虎窗外的吊兰胡思乱想,想到自己睡的床是景生以前睡的,就更睡不着了,一身的汗氤氲得凉席上湿答答的。
她爬起来轻手轻脚下楼。舅舅没来睡,景生在客堂间铺了张席子,平躺着睡得很安宁。斯江轻轻蹭掉拖鞋,悄无声息地经过景生,又悄无声息地走来,她蹲下身细细地看景生,好像几个钟头没看到他又变了模样,必须时时复习才行。
景生是斯江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但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谁说他好看他会马上甩脸色给人看,好像有损他的男子气概。昏暗的客堂间因为窗外路灯的缘故有深浅浓度很接近的明暗,差别很细微,显得他的五官线条干净流畅如山峦起伏又似蒙了一层薄雾。斯江的手指隔着半厘米轻轻描绘着景生的眉,落地扇摇头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声,她的手一颤,指尖落在景生眉尖上,赶紧缩了来,还好景生并没醒。
斯江原来是怕景生醒来看到自己发花痴,但是他不醒,她心里又不捂心了,他怎么能睡得着还睡得这么死的呢?他都还没亲口跟她说过到底有多欢喜伊,她却已经想过无数次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氛围下告诉他她喜欢他。
欢喜伊。老欢喜格。喜欢他,很喜欢
啥辰光开始格?斯江勿晓得,甚至从他刚来上海开始,他就和旁人是不一样的,他还让她哭过好几,这样一想,斯江又觉得自己吃亏了,万一景生是高中甚至高二高三才开始喜欢她的,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的不一样要早很久?
斯江把被风扇吹乱的头发拨到一边掖好,打算凑到景生耳边叫醒他问个清楚,想到景生估计会被“女鬼”吓一大跳,她就不禁偷笑起来。
腰弯下去一半,景生就睁开了眼,反倒把斯江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在他身上。斯江一手撑在景生胳膊上恶人先告状:“侬做啥?哈宁哦!你干嘛?吓人哦。”
景生胸口震动了两下,喉结也动了两下。
“侬还笑!差点绊倒吾了。”斯江拧了景生一记,刚要站起来,腰上被景生一带,直接跪趴下了。
斯江从景生肩窝里抬起头来,头颈却他勾住了,力道带着几分小心,斯江面孔火辣辣地烧起来。
“侬头发落勒吾面孔浪厢了,你头发掉在我脸上了”景生没告诉斯江她一下楼他就醒了,“侬深更半夜来寻吾,做啥?”
“啥宁来寻侬了?吾汏条毛巾上去揩席子。谁来找你了?我投条毛巾上午擦席子”斯江嘴巴硬气,耳朵发麻,人软得撑不住,另一只手直接落在了景生胸口,发尾在他下颌脖颈锁骨这里扫来扫去。
“抱一抱好伐?”景生压着声音问。
斯江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姿势的抱一抱究竟该把手脚头脸安放到哪个合适的位置,脸已经贴在了景生的脸边,她的脸竟然还凉快一点。
景生没怎么用力,他怕吓到斯江,但他实在忍不住,从斯江走过去又走来开始,他就想抱抱她。
斯江撑了撑,没能把自己撑起来。
“喂。”
五分难为情,三分羞恼,两分撒娇的一声“喂”带着她的呼吸冲进景生耳朵里,震得他发麻,手上不自觉地加了把力,斯江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脸贴着脸,心贴着心,腿贴着腿。
两人一时都僵住了,好像谈朋友这件大事刚刚才走了第一步就马上跳到了第九步,慌。
“覅动,一歇歇就好,抱几秒钟就好。”景生比斯江还要紧张。
斯江一紧张,手脑眼就不协调,以往体现在球场上,这会儿体现在景生身上。
“顾景生?”
“嗯。”
“阿哥?”
“嗯。”
斯江无声地清了清嗓子,闷头闷脑地说:“侬还没港过侬欢喜吾呢。”这句话却是从山峰一路往下,最后三个字只剩下气声,不经空气传导,直接骨传导进了景生耳里。
“欢喜,”景生松开斯江,捧起她的脸,“陈斯江,吾欢喜侬。要用普通闲话正式点港伐要用普通话正式点说吗?陈斯江”
“覅!”救命,想想就老戆格。
斯江一鼓作气地接着问:“有多欢喜?”
“欢喜得勿得了,欢喜色了。”景生的胸腹又笑得震动起来。
“侬还勒笑!”斯江气得一骨碌爬了起来,人站起来了,视线不可避免看见了不可描述的物体。
“流氓!色胚!”斯江掩面逃阁楼上,席子早就凉了,衬得她浑身滚烫。
楼下传来开门声,楼梯响了,淋浴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斯江想到上次看到的和刚才看到的,捂住了脸。
饶是如此尴尬过,第二天每个交会的眼神仍旧都带着甜,这个甜因为来源于自以为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而增加了许多味,哪怕刻意避开的视线,都藏着笑意。楼梯上下的相遇,客堂间里进进出出,连早上在水池边一起刷牙也变得暧昧可期。
大夏天灶披间里的陪伴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做点小动作像做贼一样,拉上手了笑一笑,胳膊碰着了笑一笑,景生把人前藏着的笑都给了锅碗瓢盆。斯江热得一头一脸的汗,一条小毛巾自己揩一把汗,再给景生揩一把汗,呀,两个人的汗水混勒一道,想想也难为情又甜丝丝。两个人忆起在灶披间里发生过的过往,谈心也好,烧饭吃饭也好,吵架也好,都是甜的。
“欸,上趟吾打浴,侬讪看到了是伐?上次我洗澡,你全看光了是吗?”景生一边切土豆丝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斯江。
斯江手里刨了一半皮的土豆滑到桌上再滚到地上,她赶紧蹲下身去捡:“没看到!让一让,洋山芋滚到侬脚旁边了。”
景生心想不要紧,迟早都会看光的。
“吾来。”
“吾来吾来。”
两人窝在条桌下头,一人捏了一半洋山芋不放手,额头碰上了额头。
“侬面孔红了。”
“热色了,”斯江努力板起面孔,“侬又嘲吾,早晓得勿陪侬了。你又嘲讽我,早知道不陪你了。”
景生轻轻撞了撞她的额头:“侬敢?”
“就敢。”斯江不服气地撞去,鼻头也碰上了鼻头。
滚烫的两只面孔近在咫尺,手里的土豆黏糊了一层,斯江垂下眼帘,心别别跳。
“喂!”灶披间门口传来陈斯南的一声大喝:“你们两个在干嘛?!”
斯江吓得猛地一起身,想起头顶是木头条桌,结果没来得及喊疼,撞进了景生的手心里。
景生闷着笑,把她的脑袋往下压了压。
“捡土豆。”斯江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冲土豆,一出门,见门外还站着赵佑宁和唐欢,便愣了愣。
“阿姐好,”唐欢朝她点点头,往灶披间里张望了两眼,“对不起,打搅了。”
赵佑宁摸了摸鼻子:“长远勿见,斯江侬好。”
斯江想起舅舅舅妈的话,莫名心虚,扯出个笑容打了声招呼,拧开水龙头,偷眼去看里面的景生。
赵佑宁和唐欢跟着斯南在灶披间里参观景生的刀功,两个男生有说有笑,看着一切都很正常。
百忙之中,景生滑了一眼窗外,和斯江对视了一眼。
“好了伐?”一个问。
“好了。”一个答。
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www.xiumb.com
斯南扯着唐欢先上楼去了,赵佑宁想来想去忍住了没开口。
斯江拿出盘子来,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朝楼梯上看了看,过身来松了一大口气。
“伊拉他们看到了伐?”
“看到也没啥,”景生把酸辣土豆丝装了盘,撩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啥都没来得及做。”
“侬想做啥!”斯江又羞又恼。
“啥都想做。”景生面不改色。耍流氓,是顾家的家传绝学,不用学,再说,实事求是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斯江端起盘子仓皇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走个剧情,会降低甜度,先断在这里,虽然短小但是精干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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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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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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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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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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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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