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郎中老者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颇为和善,而且他也一直不感觉这郎中老者是个坏人。
可没想到这郎中老者竟然还有这般过往。
“我七岁那年便拜入了师父门下,我师父待我如己出,他老人家是那附近方圆数百里最好的郎中,每日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求我师父为其一诊。
我师父有一女,她与我同岁又小七个月零十二天,她从小便失去了娘亲甚是可怜,我与师妹青梅竹马日日相伴,许是日久生情我对师妹情愫暗生,我对她之心可昭日月。
然而我十三岁那一年师尊却又收下了一个弟子,他小我一岁,虽然我心知他天赋不如我,但他却远比我懂得为人处事,我将他视作胞弟平日里照顾爱护有加。
然而十九岁那年,我本欲待师妹生辰之日便诉说情愫以求两情相悦结为发妻,可我没想到在师妹生辰之日,师尊竟当众为师弟和师妹做主定下了婚约而且婚期十分仓促竟然就在半月之后。
眼看挚爱已成他人未婚之妻,我的心就如那枯尽的蜡烛一般化为了死灰。
那之后我便整日失魂落魄,更是多次为人诊脉之时出现纰漏差点害出人命,师父最终将我逐出师门。
悲痛欲绝之时我便欲离开那里重新开始。
然而就在我离去前夜与儿时玩伴告别之时,我那儿时玩伴酒醉之后竟然告诉我,师妹两年前便已与师弟苟合偷欢,就在前不久更是被师父发现了已有身孕之事!”
郎中老者话到此处忍不住浑身都跟着哆嗦了起来。
待得喘了几口气他才咬了咬牙老眼昏红道:“师父眼看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于是便只得借着师妹生辰之日宣布了婚事,更是仓促的将婚事定在了半月之后。
师父原本是希望我可以与师妹结为夫妻继承他的衣钵的,可事情成了这样那就不能再让我继承他的衣钵了,因为我师父真正的一身绝学是祖传的,而祖宗规矩,这祖传的医术只能传子不能传徒,于是我便成为了师父心头的一块大病。
而借着我数次为人诊脉出错,师父便借机将我逐出师门将继承他衣钵的人选放在了我师弟身上。
当我知道了一切,我不甘,我怒火冲天,师妹竟然在两年前便已经与师弟苟合,师父更是如此的不念旧情将我逐出师门只为了给我师弟铺路。
而儿时玩伴看我浑身怒气便又告诉我,我师妹其实从小就从没看得起过我,她一直都只是将我当做了她们家一条听话的狗!
曾经我那师妹更是当着外人的面说过‘人岂能嫁与狗’的羞辱之词。
只是那些街坊邻居怕我伤心这才没有把事情告诉给我。
而至此我才终于知道,那从小与我相依为伴的师妹竟然是这般善于隐藏之人!
我愈发愤怒,我愈发不甘,十几年啊,我任劳任怨,然而却是换得了这么个下场。
待得我那儿时玩伴在酒劲的熏陶下昏昏睡去,我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借着酒劲抄起身旁柴刀便去了师父家里。
那日正是大婚前夜,我冲入师父家中,师父那时正在整理库房药草,我手起刀落一刀便将师父的头颅砍下。
待我来到师弟住处却发现师弟并未在房中,而当我来到师妹房间我才发现,这两人竟然如此不避讳的就在房中行那苟合偷欢之事,我愈发怒火中烧,我如同疯了魔一般不断地挥起手中柴刀,一刀一刀不停地发了疯的砍着。
而当我被鲜血迷住的眼睛开始刺痛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然而大错已经铸成再无回头之路,我将师父的银票和师父祖传的医书打包之后连夜逃出了城去。
数十年来我以走方郎中的名义四处替人治病医术日渐精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夜的血杀却始终萦绕心头,一晃便是三五十年。
我本以为我可能也就只是如此了却残生苟延残喘,于是便来到这座小城希望可以买下一个商铺就此沉寂,可当我遇上你的那一天,我知道,如果有人能让我解脱那也许就只有你了!”
郎中老者满脸复杂的看向少年。
而到了此时少年才知道,这郎中老者的过去竟是如此的惨痛。
心中暗暗一叹,他猛然抬头看向老者道:“你可曾听闻过浪子回头金不换一言?”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肯为仁者,回头是岸,便可洗刷罪孽?”
郎中老者闻言略显失望的问道。
“不,于我看来,什么回头是岸,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难道铸下大错之人只要从良改善其犯下的罪孽就能消除吗?那些为此受到了伤害的人何以去得到公道?那些为此而丢掉了性命的人,他们的公道又要由谁去主持?
这世上没有回头是岸,即使回头也依然是苦海无涯永无岸边,说出这种话之人,慷他人之慨,解他姓之财,于人为不情,于己甚无谓乎,非奸即盗!”
少年收起笑容满脸肃然的说道。
“呵呵……是啊……犯下的罪孽不可消啊……”
郎中老者失望一笑仰天长叹道。
“罪孽忘则无仁,无忘罪孽则仁常在,罪孽固然不可消,但罪孽之人谁又说其不可成为仁者?罪者仁者不过是名罢了,仁者可以成为罪者,罪者也可成为仁者,不忘罪孽,施以仁厚,不思得失,不失为仁者之名。”
少年正色说道。
而随着一语话落,郎中老者满脸愕然的呆座椅上。
是啊,如果把罪孽忘了,那就是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罪人!
何为罪孽?不忘罪孽,常思罪孽,不再罪孽,这才是罪孽该有的意义。
以法惩之,以情动之,若是就能忘记罪孽,那才是无药可救的罪孽之人啊!
“哈哈……”
郎中老者忽然满脸苦涩的大笑起来。
然而此时他的笑声中却多了几分解脱之意。
他已经悟了,也已经明白了。
罪孽并不是要去消解,要去遗忘的,罪孽也根本就不可能消解,罪孽是对一个人内心永远的惩罚,罪孽本身就是对罪人的惩罚啊。
所以忘了罪孽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仁义可言,连罪孽都可以忘记,那他还有什么可以值得顾虑?
只有那些知罪孽而不忘者,才可以称之为仁者,因为他们知晓罪孽所以才不会再去造就更多的罪孽,这便是仁!琇書網
所以他不需要去为了罪孽而挣扎试图从罪孽中获得解脱,而是要承受罪孽的痛楚,不再去造就更多的罪孽甚至是去施以更多的仁善之举,如此一来也不失仁者之名啊。
“小家伙,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去忙你的吧,日后若是有空暇就多来陪老头子我说说话老头子我就知足了。”
片刻后,老者收拾了一下心态,再次看向少年,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恬静与洒脱之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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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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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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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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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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