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

  刘之德目眦欲裂,盯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衫的女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她的皮肤白皙,脸色淡然,犹如水中幽莲,只是那充满灵气的眼溢出几丝厌恶,被她这么看着,刘之德半点难听话都说不出。

  他心中的怒气消散,热血平白往脸上涌,别过头不去看她,声音比之前低八度,“你别听周元的一面之词!”

  “掌柜,您怎么来了?”周元的眼里透出欣喜,不顾还在公堂上就想站起来,还是沈盈娘给他使眼色,他才渐渐平复下心情。

  瞧见这一幕,刘之德的脸阴沉下来,双拳紧握。

  为什么?

  为什么周元就这么好命!

  有一个好爷爷,有一个好身世!而他呢,一个穷小子。纵然被人收为徒弟,也不过是个高级佣人,想要他忠心耿耿为周元忙前忙后罢了!

  刘之德不甘心。

  他死死地瞪着沈盈娘,仿佛这样就能将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让她的嘴闭上,抹去她和周元相识的事实!

  “我没有胡说。”沈盈娘字字铿锵有力,“我说的是实话!你这个人的心眼比莲藕眼子还小,自私自利,全然为自己,忘恩负义,又有什么资格为自己鸣不平?”

  “你是何人?为何扰乱公堂?”

  高县令看见沈盈娘的第一眼是惊艳,但惊艳过后更多的是恼怒。要是人人都在他审案的时候插嘴,那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沈盈娘对高县令行礼,一撩裙子笔直地跪在公堂上,“禀大人,我是沈盈娘,也是之前收留周元的掌柜。一个半月前,我和夫君来给客来居张老板送点心,路上偶遇被追杀的周元,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他。”

  高县令摸摸胡须,眼里的恼怒稍稍散去。

  好一个善良的女子!

  “倒是个善人。”高县令表露赞赏,但很快话锋一转,“可这也不是你扰乱公堂的理由,这次本官便放过你,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沈盈娘正要道谢,刘之德冷不丁地开口:“大人,规矩就是规矩!公堂之上不应该留有无关之人,更别说是个女子,还是个胆大包天敢扰乱公堂的女子!若是大人轻拿轻放,又该讲自己的威信至于何地?”

  高县令想想也有道理,脸色显现出几分为难。

  见状,刘之德嘴角讥讽地扬起,看向周元的视线充满鄙夷。

  就算是有贵人相助又如何,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只要他略施小计就能轻而易举地毁灭周元拥有的东西!

  周元镇静的脸上出现缝隙。

  他急忙对高县令拱手,生怕自己连累沈盈娘,“大人,此事是我考虑不当,和掌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不过是被我无辜牵连其中。若大人要罚还请罚我,千万放过掌柜。”

  岳凌钧眉头紧皱。

  有他在,他的娘子还轮不着其他人保护。

  岳凌钧大踏步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沈盈娘拉起,冷着脸道:“县令大人,我们现在纠结的不应该是这些,而是该给刘之德定什么罪名!”

  “你又是谁?”高县令绷着脸喝问。

  他现在对周元和沈盈娘残存的好感消失的一干二净。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在判案的时候有人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岳凌钧和他对视,眼神锐利,丝毫都不退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岳凌钧是也!”

  高县令看他气势汹汹,仪表堂堂,手迟疑地在惊堂木上抚过,脑子里在飞快地回忆自己知道的贵人名字,可他年纪大了,又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最后,他打量着岳凌钧和沈盈娘身上的穿着打扮,发现两个人衣衫加起来连五两都不要,内心是止不住的轻蔑。

  估计是刚赚到钱没多久的暴发户,还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不知道有钱的怕有权的,这个世道上最不能惹的便是当官的!

  高县令准备教教他们做人,紧紧他们的皮,免得他们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沈盈娘没料到刘之德这张嘴能够挑起如此多的是非,也不知道局面会发展成这样,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道:“大人,我夫君所言极是。刘之德德行有亏、心狠手辣,还泼人脏水,多次至周元于死地,您应该严惩他,以儆效尤!”

  高县令冷冷一笑,“你个无知妇人,别以为我夸你两句,你就能和你的夫君一起对我指手画脚!”

  “呵!”他一拍惊堂木,声音难得鸿亮,“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各打十大板,等打完他们我再宣判结果。”

  此话一出,刘之德喜上眉梢,周元脸上愁云惨淡,他立马对高县令道:“此时就算是有错,也不在掌柜他们身上,而在刘之德身上!若不是刘之德先扰乱公堂,掌柜也不想和他对峙。”

  高县令听也不听。

  他现在要听的是理吗?不,他是要维持自己做官的尊严!只有这样,他日后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位置上,直到致仕。

  “行刑!”

  一声令下,立马有衙差拿着杀威棒围过来,看着他们的眼神凶狠,似乎是要把他们活剥了吃掉。

  “别怕!”岳凌钧紧紧搂着沈盈娘,将她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左手往怀里探去,想拿出信物亮明身份。ωωω.χΙυΜЬ.Cǒm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慢着,刘之德这个人我要带走,你们不能动他!”

  “好大的口气!”高县令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在看清来人后,一张老脸笑的满是褶子,语气都透着谄媚和不安,“您怎么来了?”

  来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到公堂上,拍着桌子和高县令叫板,而高县令大气不敢出,反而随着他的靠近往后缩了缩。

  沈盈娘看见这一幕,心里头不是很舒服。

  再怎么也是父母百姓官,不能太趋炎附势吧!好歹有点气节!

  尽管来人只说几句话,甚至连名字都没说,但她知道他肯定大有来头。

  来人轻轻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附耳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高县令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来人的态度是越来越嚣张,以后估计就要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可他又能怎么办?只能忍着!

  谁让他的官职比他小呢!

  高县令强颜欢笑凑过去,来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扫也不扫公堂上的其他人一眼,大摇大摆地离去。

  岳凌钧喝住他,“站住!”

  来人听到岳凌钧的声音,身子一抖,回头望了岳凌钧一眼,在看清他的面容后迅速逃离,生怕岳凌钧会追过来,脚下生风,瞬间溜了。

  高县令心神不宁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耷拉着一张臭脸扫过堂下的百姓,心脏砰砰跳。

  早知道那人会横插一手,他怎么也不会为彰显自己的廉明正洁公开审理,现在这有些事想压都压不下去。

  高县令很头疼,但也没办法,只能板着脸宣布:“刘之德无罪释放!周元、沈盈娘、岳凌钧三人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他话音一落,人群哗然,吴大娘更是跪倒在地,砰砰地磕头,“大人明察,刘之德害死我儿,您怎么能就这么让他离开呢?”

  周元也很是讶异,刚刚那人是谁,为什么他一来,高县令便改变了注意?

  高县令不耐烦扯皮。

  他年纪大,精力有限,实在是没有时间在这耗下去。反正只要把当事人都弄死,就算是他偏袒又如何?以后就算是有人想查,也死无对证。

  “还有姓吴的妇人也一起拖下去,打个五十大板!看看以后还有谁那么大胆污蔑旁人!”

  他说完,就有衙差拖着吴大娘和周元往外拉,围在沈盈娘和岳凌钧身边的衙差也气势汹汹,杀威棒高高举起,大有他们敢抵抗直接就地打死的意味。

  岳凌钧瞧见后心狠狠往下一沉。

  本以为华县的县令是个清流,没想到也是个老糊涂,这些官差本应伸张正义,却成了罪恶的帮凶。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飞踢将扑过来打他的衙差踹到两米外,声音从胸腔发出:“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这是助纣为虐!是在欺负老百姓!”

  “胡说八道!”眼看遮羞布被扯下,高县令气的身子打摆,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他们带下去!都是吃白饭的?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

  衙差沉默不说话,老黄牛似地往前冲,一个又一个,岳凌钧将沈盈娘护的紧紧的,不让他们伤到她分毫。

  沈盈娘被岳凌钧护在羽翼下,她抬眼望着他坚毅的下颌,眼里泪光闪动。

  她的夫君真的是做到了用生命来爱她,能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她觉得这辈子她都不会有任何遗憾。

  相比沈盈娘他们那边的凄风苦雨,刘之德这边潇洒地多。

  他施施然从地面上爬起,拢了拢敞开的胸口,蔑视地看向周元他们,在一旁说风凉话,“不就是赚了点臭钱,还想和我斗?实在是差的远!周元,从你爷爷死去的那一天起,这华县的天就已经改变,你早点认清事实吧!”

  周元咬着后槽牙,清俊的脸上满是愤怒。

  吴大娘骂骂咧咧,“刘之德,你就是个畜生!畜生就算是攀上高枝也改变不了自己是个畜生的事实!你会遭报应的!”

  刘之德呵呵笑,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接过匆匆赶过来的小厮递过的衣服披在身上,不屑道:“报应?穷人才会有报应!而我现在是有钱人,更别说我还有贵人保着。”

  此时此刻,刘之德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将秘方交了上去,要不然他可真就栽了。

  “现如今我要走了,而你们要死了,你说,报应在哪呢?”

  “在这!”岳凌钧冷声道,将围着他打的衙差都打倒在地,干净利落地一个飞踹把刘之德踩在脚下,爬起来的衙差想上前抓他,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这是陆丞相的腰牌,我是丞相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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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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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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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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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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