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人言牢牢护住身旁两个中毒昏厥的少年,挥袖荡开余波,而后冷冷一瞥,望向唐氏公子,心中暗暗盘算,此时他已后知后觉,揣测出了适才青衫少年倒戈一击,刺向公子之因。
“那宗师刺客明明占尽上风,却始终不着急取了那唐氏小子性命,如今等到唐九赶来...哼...不知是那幕后之人识人有误,还是太过托大,竟在此杀局关键时刻,布下此子...看来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看穿一切,否则这小子受伤,他老人家还能不动如山...”心中思忖,上官人言也已经暗暗拿定心思,哪怕只有万一,唐九不敌,自己正可以这唐氏刺客为质,力保众人能安然离开此林。
上官人言乃知天境上高手,目光凝在公子面庞,自令他有所感应,虽早已失了内力,唐延英毕竟曾拜师唐门,瞬间便感应到来自己那身穿破烂鹤氅的疯癫高手不怀好意之目光,不过唐延英并不在意,只是一味望向那两道交手身影,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低声呢喃。Χiυmъ.cοΜ
“不可能...他...他已死了十八年了...难不成是我眼花...不对,那兵刃是他独门...旁人怎会有...但他的面貌...”唐延英不住摇首,直至胸腹剧痛,火灼之感涌来,方才令他暂止思绪。
药效已过,病情复发,唐延英更难抵挡两大宗师交手余威,万幸身旁有那豆蔻少女以内力相助,方不至于昏厥当场。
唐延英一方,暂且不提,却说交手的两大宗师,适才对上一招,唐九连退三步仍为止,剑指微召,借几柄半指铜剑,直刺身后泥泞之地,用反向之力,终止身形。
相较唐九,那佝偻显然落了下风,身形被唐九剑气震退丈余,直至使自己拂尘微扫,将横于泥泞地上的断裂巨树残枝,方才借力止住被震退身形,还未回首,就觉剑气袭来,余光微瞥,数柄半指铜剑趁自己身形未稳,直刺周身诸多要害而来...
宗师之剑,比起青衫快上数倍,也更犀利,眼见来不及闪避,佝偻老狗可不想徒手硬接唐剑莲花,目光微瞥,掌中拂尘更快,麈尾一卷,那重若千斤的巨树残枝竟被其生生从泥泞之地拉拽而起,顺势反手一甩,巨树残枝瞬间调转,挡于自己身前...
深知以此等物件,难抵挡唐剑莲花,故在残枝凌空之际,佝偻刺客撩起一掌,正中断裂处,喉中迸出一声低喝,推着凌空断树残枝,直冲劲衫身影...不再如先前掌势一般缓慢,反倒是身形极快,比起适才唐九的唐剑莲花也不遑多让。
巨树断枝足有一人之宽,将视线阻挡,佝偻老狗不知对方如何应对,但却毫不在意,只一味向前,欲赶在他再展唐剑莲花前将其逼入自己掌势之中。
呼吸之间,只觉掌中巨树残枝一顿,佝偻老狗面上喜色顿显,只要对方来不及出剑,便已占得先机,正欲依心中定下之法继续施展之时,却觉树身一颤...暗道不妙一瞬,撤去掌势,凌空借力而起...
才将脱离一刻,听得巨树残枝之中传来爆裂闷声,不消回首,便知适才那唐九是以掌势迷惑自己,实则已是暗运唐剑莲花,钻入残树之中。
眼看树身残枝寸寸断裂,深知唐剑莲花破树而出之时,自己定会受其所困,与其如此,不妨先下手为强...
“唐剑莲花...嘿嘿...”许是瞧见那即将破开巨树树身之物袭出,佝偻刺客隐匿散乱发梢后满是褶皱面上,忽地显出诡异笑容,宽袖一抖,此前青衫少年月光长剑临近己身之时,那通体溜圆的暗器终是再现。
硬生生凌空翻转身躯,回身一瞬,听得爆裂声如所料般响起,木屑混着泥浆翻飞,半指铜剑破开巨树残枝而出,直冲自己而来。
看只一柄半指铜剑,但当临近佝偻黑袍之时,铜剑之影忽地幻影一闪,生生幻化出数十柄半指铜剑,将身心悬空的佝偻黑袍刺穿。
数十柄铜剑,交错纵横,短短数息,已将佝偻黑袍来回穿刺,明明已该下落身影,在铜剑不住交错中,在剑力之下,硬生生反向上而起,恰巧遮挡住林中上方月光。
月光竟透过佝偻黑袍千疮百孔之身躯,点点洒落,宛若星光,直让下方众人失神当场,似全然没有想到,堂堂宗师,竟被唐九半指铜剑如此轻易贯穿身躯。
可唐延英却不似众人一般诧异,眸中满怀忧色,望向那矗立仰首的劲衫背影,适才九叔为了因那佝偻黑袍上钩,不惜硬接下对方以巨树残枝为器的一招,在掌抵巨树之时,更是凝聚周身剑意,将萦绕身侧的半指铜剑尽化为一,这才破开对方灌入树身之中的内力屏障,将那柄半指铜剑贯入其中,用以破敌。
剑出掌,破残树,那始终挡在自己身前的劲衫身影,也随之摇晃,足见此招耗费内力之巨,如今瞧得佝偻身躯被半指铜剑接连洞穿,唐延英只担心唐九受伤如何。
正如唐延英所料,唐九看似轻松,实则消耗颇大,深知公子病躯,难以抵挡宗师交手之威,不敢与这佝偻尽力相拼,一旦自己露出身后,只怕此人会不惜一切攻向公子,故才想出硬接对方一招,以唐剑莲花破敌之法。
此前为脱身时,与那游龙宗师对上一招,虽是伤了对方让其不敢追击,自己却也被游龙掌力所伤,虽不致命,但再与宗师境上高手过招,未战已输了三分,唯有兵行险着,方有取胜之道。
剑指竖立,唐九收敛心神,深知一旦跨入宗师之境,自己的半指铜剑虽已贯穿对方身躯,可自己眼下只有平日七成功力,难以斩杀其当场,唯有不住操控铜剑,尽力重伤对方,让其知难而退,故而不敢停下铜剑穿刺之势。
正当全力对敌之际,耳中却传阴森笑声。
“嘿嘿...半指铜剑莲花绽,万剑齐攻诸穴散...一攻心、二攻肺、三攻诸穴...”
瞳仁剧震,唐九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惊诧万分,早已猜到佝偻黑袍不会轻易丧命唐剑莲花之下,但却绝没想到,对方口中轻诵的,竟是自己唐剑莲花剑法要诀...
几是一瞬,剑指微翻,剑光闪烁,前一刻还在穿刺空中佝偻黑袍身躯的半指铜剑,一瞬归来,萦绕唐九劲衫周遭,将其牢牢护于其中。
果不其然,半指铜剑归来同时,空中被穿刺之物,也缓缓而落,当落地面泥泞之中,方才看清,只不过是佝偻身着的黑袍而已,而那佝偻身躯,随阴森话音落,身影也缓缓浮现。
十步开外,佝偻依旧,但不同的是先前视为兵刃的拂尘早已不见,而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枚通体溜圆之物。
没了黑袍,露出里面本来衣衫,绣金黑袍,甚是华贵,与其佝偻气质极为不符,似是担心自己手中所持之物被众人瞧见,当言尽之时,双手互拢,藏入内里衣衫宽袖之中,那枚溜圆之物也只显出一瞬,随即便消于袖中。
“嘿嘿...看来适才于他一战,你急于脱身,看来受伤不轻呐...如是全盛之时,即便我知你剑法剑诀,恐也难以瞒过你的双眼脱身...”佝偻老狗又恢复了此前从容之色,仿佛适才的交手,让其摸透了这位南唐宗师之底。
唐九不会蠢到问出那句‘你是何人,如何知晓我剑诀’之言,只凭他适才脱开自己剑阵的身法,便知今日应是生死之战,恐是没那么简单让这神秘宗师知难而退了。
雨早已止住,穿林之风,携着阵阵土腥味不住钻入鼻腔,竟让唐九感受到了久别之感,自当年孤身入齐云挑战剑道高手时,便是这般,时时总是生死危局,许是唐剑莲花名震天下,让人不敢轻易挑战,这么多年的剑道再无精进,似乎早忘却了生死一刻的滋味。
如今再临,这位南唐宗师,一瞬惊诧后,不惧反喜。
剑指再翻,萦绕周身的半指铜剑竟自归莲花,浮于身侧,伸手抚向腰间酒葫...
弹开木塞一刻,酒香四溢,随风轻拂掠过,酒香登时飘散,清晰传入在场众人鼻腔之中...如此回味悠长之香,令得劳累半袖众人精神皆是一振,而不胜酒力的两位姑娘,只轻嗅此酒之味,俏面之上便浅泛桃花朵朵...
而那中毒昏厥的少年二人,似也在着酒香之下,有了些许反应。
“差点忘了,当年孤身入齐云,挑战天下高手,扬名天下的,可不是唐剑莲花...而是我...唐九!”劲衫面上,忧色一扫,转为洒脱之笑,抬起酒葫,递向唇边,竟无视强敌在前,仰首灌下葫中之酒。
“咕嘟...咕嘟...”随着喉结翻动,美酒入喉,仿佛对面而立的,非是宗师敌手,而是土鸡瓦狗。
酒入喉,豪气生。
斗笠、劲衫、忘忧酒,独爱青锋斩春秋...
因护主而不敢放开手脚的宗师唐九,豪气重归...
酒未尽,非是因酒量不足,而是剩下的点点,皆被唐九撒入面前一字排开,悬浮身前的莲花之上...双掌皆凝剑指一霎,烈火熊熊而起,莲花齐燃,仿佛适才的酒水浇在唐九燃起点点火星的豪情之上,令豪气升腾,逐呈燎原之势。
斗笠之下,那双漆黑眸子,亦有火光闪动其中,这一刻的唐九,早已抛却杂念,心中只剩一念...
浴火而生,熔莲做鞘,半指铜剑熔而合一,曾令齐云江湖用剑之人闻之色变的剑,重现林间。
不顾火灼,不惧生死,伸手而入,握住剑柄,此前震慑锦衣也好,对战游龙也罢,虽使此招,但却不可同日而语,随着那双燃着熊熊烈火的唐剑浴火出鞘,林中之风忽劲,此前之穿林之势,此时已寒若蚀骨...
就连天上皎月,似也被此剑现世所惊,钻入卷积乌云之中,不敢显露月容,而月下众生,林间走兽,更是噤若寒蝉,连惊起逃命都已忘却,只敢俯于巢穴之中,瑟瑟发抖。
唐剑寸现,众生俯首,如此骇人之势,终唤醒沉浸此等天地异象之中的观战众人。
“诸位若还想活命,快快退去...”面色苍白的唐延英,见九叔此等神色,豪言入耳之时,便知晓此林中之势,已十分严峻,顾不得胸口火灼病势,忙是开口,提点众人。
一言惊醒梦中人,无论锦衣、王颜,还是上官、豆蔻少女,皆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各携起身旁人,一刻未听,向着身后林深之地,疾跃而起...
不消片刻,此片山林之中唯剩持剑在手的唐九与那佝偻老狗,此时的佝偻老狗,面对唐九,也终是收敛了此前笑意,遮于发梢之后的苍老面容,显出几分凝重,但那双浑浊目中,却满欣慰之色。
“很好...如此才是唐氏儿郎...”
无意间的低语,实已暴露了佝偻心中实想,本就有意想让,又怎会趁机追向急速退去的唐延英等人,不过以现今唐九显出的气势,即便想追,要过唐九这关,谈何容易。
目光轻越过气势渐攀的劲衫身影,越过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唐剑,落于在豆蔻少女相护之下,渐渐远离的公子背影,目中仍是透出一丝忧色。
以他之才,若能再过二三十载,南唐大军踏过赢江,染指中原之地,不是梦想,只是他的病...不知还能拖得多久,若他之后,后继无人,又该如何...
百感交集,以至神游四海,直至那声豪言传来,方才抽回思绪。
“今日你应是死在唐剑之下的又一亡魂。”
佝偻抽回思绪,抬眸望去,只见那柄唐剑已动,熊熊烈火,就如剑主眸中怒火一般,欲将眼前一切,焚烧殆尽...
“眼下只剩最后一步了!”佝偻黑袍,浑浊目中坚定,拢入袖中双手迅速抽出,那枚溜圆之物在其用力一捏下,猛然爆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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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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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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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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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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