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胭脂已不在乎慕容谷中的一切了,只想珍惜当下与慕容风凌相处的片刻,二人相拥与莲花山巅,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仿佛时间也在这一瞬停滞。
日光渐升,本凝希冀,但对慕容风凌来说,似这升腾之光已是在催促自己行入那轮回之道的召唤...
“我...还是违背了你的心愿,你不怨我吗?”陈胭脂如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望着穹顶渐升的日光,向着身旁心爱之人,略显小心问道。
尽管已是虚弱不堪,已渐虚幻的慕容风凌面上却满笑容,一如多年前般‘花言巧语’:“既是我家娘子想做的,莫说是违背侠义之道,便是被天下唾弃又如何呢...只不过...”
“只不过你还是饶过了那小子一命,是吗?”陈胭脂怎能不知夫君心思,此前的执念消去,此刻也已释然,接过慕容风凌话来,浅笑开口。
“还是逃不过娘子法眼...你...恨我吗...”慕容风凌瞧向日光,问出心中所虑。
“你想做的,胭脂又怎会阻...只是...”一如慕容风凌,陈胭脂哪还会责备于他,只不过心中却还有最后的疑问,正想开口,却被慕容风凌接过话来。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夺舍轮回中,隐约窥得一场大战。”慕容风凌面上笑容消去几分,向着怀中胭脂,正色开口。
“大战...这便是你不去夺舍那少年的缘故?你都无法...难不成...他...”胭脂终也收敛了心神,凝声问道。
“不错...是人间浩劫的大战...宿命轮回,或许他才是那止战的关键...所以,我...”慕容风凌想起自己在虚幻所言,那双无所畏惧的双眸之中,竟也显出几分凝重。
陈胭脂闻言,立时问道:“为何不告知于他?”
“因果循环,若是我等出手乱了前因,只怕这果...也终会改变,不妨顺势而为,助他一臂之力,才是你我之因...”慕容风凌言毕,似才觉查自己之言已令胭脂难懂,当即话锋一转。
“江山代有人才出,咱们也不必再为此而忧...你要应下我一件事...”
日光渐起,已悄然爬上三山之巅,越过坍塌的金鸡山,直抵酆都,想来不用多久,便会为慕容谷带来光明,同样也预示着莲花山巅一人一魂的落幕。
听得慕容风凌之言,谷主已然知晓他要说些什么,不过心中也早有了主意,为安其心,当即回道:“你...放心,我自会好好活着,去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
蓝袍闻言,放下心来,当即缓缓坐下,望向那蔓延而至的日光,渐渐虚幻的眸中显出些许向往,随即显几分失落...明明是晨日之光,落入眼中,却满是夕阳之感。
胭脂伸出手来,想要握住蓝袍掌心,可手掌所过,却握了空,正当心中悲伤蔓延,耳中却传柔声:“莫伤悲,百年俱是梦,天地阔,且徜徉,今日别离,他日总有重逢日...”
知是风凌慰藉之言,胭脂亦不想他看着自己带悲伤送他离去,强掩悲伤,展颜显出笑来,一如当年初见时的少女一般,凝几分俏皮,冲着即将消弭的心爱之人嗔道:“油嘴滑舌...我且问你,今日一别...来生...你我要如何认出彼此?”
慕容风凌闻言一怔,同样展颜而笑,仿佛一息重回当年仗义世间名侠之姿,望向娇嗔的娘子,爽朗笑声遍传莲花山巅,声落之时,缓缓抬掌,一道虚无剑气轻射而出,钻入面前胭脂脑海之中。
“饮了孟婆汤,行过奈何桥,或许你我会暂时忘却彼此,不过我留下一抹剑气于你脑海之中,待得来生你我相遇,凭此剑气,定会识出你...”
许是施展剑气,亦或是时辰已至,慕容风凌身形又弱下三分,尤是日光已在两人交谈之时,悄然映上莲花山巅。
慕容风凌亦有察觉,回首望去,见得日光,不由叹道:“此间正是人间美景,不过却还差了几分...”
听得此言,陈胭脂似已从此言中听出了夫君言外之意,抬首之际,早已泪流满面,无声而视。
已有日光映上蓝袍,撒上一层淡淡金光,慕容风凌目凝不舍,先后于倒插地面的血风、胭脂剑上再掠过心爱之人面庞...本已近乎透明的虚幻身影瞬间清晰,甚至已散发出淡淡光芒。
伸出手来,终是抚上胭脂面庞,待得女子回过神来,想要伸手握住时,那熟悉的指尖已然离开面颊,眸中身影也已化作一抹蓝芒,冲穹顶天际而去。
与其颓然等死,不如灿然一瞬,这便是慕容风凌心中所想,当得凌空之际,将自己微弱生机,尽化蓬勃内力...xiumb.com
陈胭脂强撑腹部伤势,尽力站起身来,想要再望深爱之人,可回应自己的,却只有未曾尽明的穹顶天际与那如同星辰的蓝芒之影...蓝芒崩裂,爆裂之声响彻慕容谷,曾经的名侠化作一霎绚烂落幕,唯剩莲花山巅孤独身影独自垂泪...
日光虽暖,却依旧遮不去寒风,呼啸之声与血风剑吟交织,如在为这名侠落幕,奏上一曲悲歌。
陈胭脂呆呆望着望着心爱之人化作尘埃散落,尚沉浸悲伤难以自拔,哪能察觉此刻有一道身影正悄然登上莲花山巅,满凝杀意而来,那张满覆寒霜面上,燃烧复仇怒火的双眸,定定瞧着陈胭脂的背影,袖中那柄蛇刃在晨光照耀下,闪烁阵阵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当得眸中怒火再掩不住时,蜿蜒之刃疾刺向满目悲伤的女子后心...
或许是伤势沉重,且沉浸悲伤,亦或早已察觉,却因慕容风凌的离去而不想苟活,蛇刃破空,转瞬就要刺入后心,但那红袍身影却仍未移动半分,只是抬首望向天际。
眼见蛇刃即将得手,却有青衫身影,翩然而至,手中月光,与日同辉,洒落胭脂身后,挑开蛇刃,剑境同出,威压之势,立时将刺杀之人,逼退数丈,当得站定身形,日光洒落面庞,才见这刺杀之人,正是慕容青,而出手逼退她,救下慕容谷主的,却是那青衫少年。
“我欲夺舍你躯,你为何要以德报怨...”许是被少年剑境,抽回思绪,谷主不曾回首,就已知晓身后两人,轻声开口,哪还有此前掌控慕容谷的威严之势,此次此刻俨然已是伤透了心的女子而已。
思忖片刻,少年轻蹙剑眉,如实而答:“夺舍我躯,是为你心爱之人,于你来说,并无错,可你滥杀无辜,以人命施邪法,本应得此报...可我应下了慕容前辈,要护你周全...”
谷主仍未回首,只将目光望向天际,似还想要从那一抹绚烂残光之中,再寻到些许他的身影,可凝视片刻,却未得所愿...微微摇头,收回目光,垂首开口:“你是为慕容白而来...”
少年一怔,原来她早已察觉慕容青使剑刺杀之举,正感叹师徒反目之时,慕容青之声已然传来。
“他与炼师兄二人,为你不惜以身试功...你就这么对他...”慕容青怒声才出,只闻山巅衣袂连声而至,一并传上山巅的还有慕容厚冷冽之声。
“慕容青你好大胆子,竟敢偷袭谷主...”看似维护谷主之徒,却满私心,虽暂离莲花山巅,但却在暗中早将一切尽观,如今慕容谷弟子中,慕容妩私放囚徒,坏了规矩,慕容炼、白二人也已亡,或许能与自己一争传人之位的,就只剩下慕容青了,只要将她定下罪名,甚至将她斩于莲花山巅,这慕容谷早晚都是自己囊中之物...
思忖至此,尚不待陈胭脂下令,慕容厚已急不可耐,向着风凌当一众红袍下令:“拿下她!”
师父尚在,且不曾开口,红袍弟子们相识一眼,皆不敢随意动手,反令慕容厚恼羞成怒:“你们反了不成,没瞧见慕容青大逆不道,欲刺杀师父,快快拿下,不然当以同罪论处...”
顾萧看着慕容谷中内讧将起,心中亦是左右为难,即便应下了慕容风凌前辈相护之请,可眼前事,自己却也不便插手。
正当犹豫之际,却闻惨呼却起,忙抬眸望去,只见慕容厚胸口已被一道剑气洞穿,颓然倒地,口中不住涌出血沫,当得少年目光落在他身时,俨然已是命在旦夕了。
“师...我...”鲜血灌喉,让慕容厚已语不成句,只勉强吐出两字,只将生的希望,尽数放在已然回身,满目漠然的师父身上。
“心术不正,留你在世,只会坏了慕容名声...”谷主轻言,似早看穿了慕容厚心思,声出之时,眼神已然移转,落于风凌当众弟子身上。
众人早被吓得面色骤变,纷纷弃了兵刃,伏地不起,唯有远端慕容青冷眼旁观,手中青蛇剑,不曾放低分毫,谷主眼眸似是无意掠过,转向同样惊疑的少年面上,杀意顿缓。
“为师也曾为有你...妩儿...炼儿、白儿为傲...只可惜,一切都已晚了...”
谷主开口,踱步缓行,眸中剑形又显,当得少年与慕容青发觉之时,为时已晚,两人如先前一般,重落陈胭脂剑境之中,无法脱身。
瞧向曾经爱徒眸中恨意,陈胭脂自嘲一笑,毫不在意,径直行过两人身侧,直至倒插入地的血风、胭脂双剑方止。
双掌同出,轻提,剑出...端详同样两柄如同一对的当世名兵,喃喃自语:“学武之道,本就当锄强扶弱,造福苍生,若一味追求自身修为,终会被私欲吞没...风凌,可惜我明白你的这些话,都已晚了,这些徒儿之中,本该有人能承你之志...却在我私欲之下,化作烟云...”
随即再望天际,继续开口:“当年我说想要天上星辰,没想到今日以自己化作星辰送给了我...”
言罢,双剑同反持一掌之中,身形一动,便已闪于少年身前。
“小兄弟,我想求你件事。”
谷主言辞皆恳,少年几是迎上她目光一瞬,似已察觉她要做些什么,忙欲运功,从她剑境之中脱身,但却被她轻抚胸膛,便化去了才将提起的真气,亦同封了哑穴,随即柔声同传入耳。
“放心,只是一时,这掌力伤不得你。”口中说着,已是轻抬起手掌中双剑。
“血风乃慕容风凌配剑,曾助他尽除宵小...此剑胭脂,乃我之成名兵刃...我只想求小兄弟让血风、胭脂,永远相伴,莫再分离...”
许是想起少年所求,将胭脂、血风双剑交予他面前后,掌心微翻,一柄白玉小剑显于掌心,三寸有余,剑刃圆钝,剑身之上,巧匠精工,解玉砂琢铿锵有力三字。
“英离帖”
少年被剑境所困,口不能言,但瞧得英离帖时,心中早是惊骇不止,没想到一心所求之物,如今却是轻易到手。
正思忖间,只觉谷主已将白玉小剑塞入自己怀中,随即转身,终再面对自己曾经爱徒...而慕容青此刻似也明白了‘师父’心意,正愣神间,只觉掌中青蛇剑已是脱手而飞,直刺她心窝而去...
殷红绽出,一如当年胭脂剑名扬江湖之时,那抹胭红,无人不惊,无人不惧,不过此时那抹胭脂,也随慕容风凌终将落幕。
剑境随主颓然将逝也一并消去,脱身的众人,神色各异,慕容谷中弟子皆失魂落魄,不知该如何面对,而得报心中仇怨的慕容青,如失了神志,怔于当场,再观少年,得以脱身一瞬,忙是闪身上前,托起谷主。
将死之人,却不畏惧,反倒目中皆是向往,弥留之际,似察少年临近身旁,回光返照般紧攥住青衫衣袖,喃喃开口。
少年见状微叹,忙俯下身子,只听得谷主呢喃哀求之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他...化作星辰...我便化月夜...求你...将我化作尘埃...择月明之时...洒于谷中...常伴于他...”
“前辈吩咐,晚辈自当谨遵。”顾萧心中亦同悲,不仅是感叹世事无常,更是叹这痴情女子,机关算尽,却仍是与心爱之人阴阳永隔,自己能做的,也只是随她心愿,令她瞑目。
少年之言,令陈胭脂终是释然,轻吐出最后一口气,眼神飘散,似已回到当年初见蓝袍的细雨秘林...
身侧血风、胭脂双剑,似也察觉到了剑主逝去,不再发出悲鸣剑吟,只是轻轻摇曳剑身,送她最后一程。
世上总多负心人,负心人持无情剑,可慕容谷中却皆是痴情人,痴情人伴长情剑...
「慕容谷卷毕,长舒口气,感冒才将好几分,明天可能就是新的一卷了,望诸位不吝提点...慕容谷字数太多,远超过我的计划,只因要承上启下,将前文的一些伏笔在此卷解释,同时要为下面一卷埋下伏笔,比如江凝雪为何愿离开顾萧随唐九而去,比如剑十方求得药方是为了谁...等等等等吧,总之作为新人首本难免有遗漏不严谨之处,还望诸位书友多多担待,故事而已,有时不必较真,如今顾萧除却断月、步光,已再得胭脂、血风,两柄神兵,荔枝携顾萧齐齐抱拳,向诸位书友行礼:“此间事了,咱们望离庄相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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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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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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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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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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