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兄弟果是拿捏住我了之心思。”严青川听得木一此言,心中暗忖一二,再无犹豫,回首正欲下令一瞬,却瞳仁骤缩。
日暮西山,如雪残阳已将地面尽染殷红,百丈之外,此刻自己所率巡守军大营后方,升腾层层尘烟,隐隐传来战马嘶鸣之声,不消多想,便知是有大队人马临近。
骤然回首,严青川厉声喝道:“诱我出营,你何来人马,想要偷袭我巡守军?”琇書網
言毕,再不管白衣女子冷眼而视,忙向身后护卫的精锐轻骑喝道:“快快回营,随我迎敌。”
令出一瞬,却被身后三十骑中一校尉开口劝阻:“严大人且慢,你看,那是...那是巡守军大纛!”
些许慌乱被轻骑校尉一言稍定心神,严青川举目望去,适才迎着夕阳,并未看清,此刻抬手遮住光芒,定睛一瞧,确如轻骑校尉所言,那杆巡守军大纛,正如自己所率巡守军主将营帐前所立着的,极为相似。
不同的却是在那巡守军大纛之后迎风飘扬的帅旗,迎风而动...黑金边的大大“福”字帅旗,在夕阳之下,甚为显眼,迎风招展之时衬得马蹄嘶鸣之声更为震慑人心。
“你竟能劝得福氏兄弟?他们...你如何做到的?”严青川大惊之下,回首望向闭口不言的白衣女子,虎目中的震惊之色已压制不住。
江凝雪实则并未想到,烟袋锅竟能如此迅速调动福氏兄弟麾下两路巡守军,不过瞧见一切如少年谋划进行,已然心中大定,有了福氏兄弟的两路巡守军,即便严青川按兵不动,不愿调兵入城,有了另外两路巡守军,他也有了一定倚仗。
定了定心神,江凝雪冷然开口:“严统领此番总能相信了罢,此时已没时间再犹豫了,先入雁北,定下雁北之事,其他诸事,可从长计议。”
听得女子此言,严青川终是定下心思,当即回首,向轻骑校尉道:“尔等先行回营,传下令去,即刻拔营,同另两路巡守军合并一处,咱们兵发雁北城。”
“得令!”三十轻骑闻令,受了戒备,随即拨转马头,向巡守军营而去...
下完军令,严青川转向女子问道:“我已从他之计行事,你可否告知我,木...木兄弟在雁北城中是如何查出云公子下落的。”
江凝雪却不在意什么云公子下落与其他诸事,一心只惦念着少年安危,此刻已依照他的法子调得三路巡守军,眼下便是入雁北城一事,随即想到南城守将早已换成了孙偏将,眼下天色渐暗,想来等到三路巡守军合兵行至雁北城下时,已是夜色正浓,正好借夜幕掩饰入城。
并未回答严青川之问,只冷淡留下一句“见了他的面,你自去问他”后,江凝雪施展轻功迎向巡守军大纛而去。
严青川虎眸闪动,这女子性子冷淡,看来想从她口中问出宁王殿下下落,几无可能,只得咬牙转身,随女子身形而去...
——
残阳似血,映照黑甲之上,彰显肃杀之意,日落光移,最后的日光渐渐向上,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齐云甲胄,只见得烟尘卷积,遮云蔽日。
十万铁骑,皆披重甲,便是坐下战马亦戴甲胄,只余双目在外,此等重甲骑兵全速南行,直震得大地颤抖,残阳色变。
若能细观,方见十万铁骑,当先一人黑甲金盔,面色凝重,不过面庞却是年轻,薄唇阔鼻、浓眉紧蹙,那双锐利目光之中满是仇恨,与残阳血色相映,似在瞳仁之中升起熊熊烈火,要将目光中所见一切焚烧殆尽。
不过而立之年,便能率此十万铁骑,如若旁人所见,定会将此人视为青年俊才,而此刻金盔统将目中,除却火焰,却只剩沉稳凝重,不见丝毫自得之色。
残阳日光扫过他身侧,皆是乌盔黑甲覆面,不见面容,不过覆面露出的双目,却满凝杀意,摄人心魄。
金盔将军轻抬目光,望向遥遥可见,山势高峻之西隆、东径二山,带着复仇怒火,迸发出无尽怒意,与天空血色残阳一并化为复仇之火,燃燃不熄。
“雁北...雁北!”金盔将军口中喃喃说着,手中金丝马鞭已再度挥起,抽向坐下良驹,马儿吃痛之下,奋力前行,蹄似踏空,只见残影。
身侧众将,见得主将此举,亦明了他的心思,各自纵马,奋力前行,不敢有丝毫怠慢,万马嘶鸣,配上残阳红日,乃何等壮阔之景,可无论金盔主将,还是黑甲覆面之铁骑,皆无一人侧目欣赏这等世间美景...
终是在残阳落尽之时,踏入了那片梦寐以求之地,眼见那高耸界碑已然近了,金盔主将并未开口,只微抬手中马鞭,身侧早有一将,瞧得真切,拨转马头,向侧前方驭马而去,口中同时高呼。
“将军有令,暂止行军!将军有令,暂止行军!”
此将声音雄壮,如此快速进军之下,竟能让前排军士皆闻,随着他声音渐消,身后军中“将军有令,暂止行军”之声已渐传开。
不消多时,进军之势已止,金盔之将也勒住缰绳,在那界碑之前,止住马势,金盔将领那双燃着复仇之焰的目光随即微微上移,抬首望向界碑之上,苍劲“齐云”二字,冷哼一声。
手中金丝马鞭微抬,随着奋力一挥,丈余高的界碑似被重物击中,只听得轰鸣声响起,随即界碑之上,再不见“齐云”二字。
眸中火焰并未因此而消,反是燃得更为浓烈,金盔将领随即再度抬手,身侧黑甲覆面一将,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至金盔将领身侧,单膝一跪,毫无卑微,反是黑甲露在外的眼眸之中,满是崇敬。
金盔将见状,翻身而下,踏在单膝跪地的将领膝上,下得马来,更有一人,快步上前,伸手接过金盔将手中金丝马鞭,躬身而退。
踱步审视着已无“齐云”字样之界碑,金盔将领审视一番,缓缓吐出两字:“酒来。”
单膝跪地之将,忙起身,毫不在意自己甲胄之上的积雪污浊,只是慌忙从金盔将领坐下良驹之上,解下鹿皮酒囊,双手恭敬托至抬首望着界碑的金盔将军身侧。
接下酒囊,灌下一口烈酒,抬手拭去唇旁残酒,金盔将领将手中酒囊微倾横移,似在祭奠,更似怀念。
酒尽一瞬,似有晶莹随着最后一滴北方烈酒一并滴落界碑之上,金盔将军虽是背对着十万铁骑,但从他微微耸动的肩头,身后众将皆知自家主将,已是暗中落下英雄泪...
这位年轻将领,随着当年那位名震神州的传奇将军,兵败昌州之日,受尽了白眼、屈辱,此番他能带起那顶象征着至高武将荣誉的金盔,其中艰辛,或许只有晋之行伍众人,方能体会。
晶莹落地,竟能闻得声响,足见身后十万将士并坐下铁骑,不曾发出丝毫响动,众将皆安抚着战马,不想有任何响声,影响到界碑之前的金盔主将。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将士之心,金盔将军耸动双肩已然止住,再度抬手,沉稳之声已然响起,依旧是淡然二字。
“槊来!”
身侧偏将闻言,并未开口,只迅速转头,望向身后,眼神一至,早有一卒会意,抚向战马侧腹部扣在马鞍之上的长槊,举槊而起,用力掷向金盔将领...
首未回,掌已出,长槊入手杀意足。
金盔将领接下精钢所铸之长槊,手腕微翻,长槊如同听话俯首之宠,翻动一瞬,被金盔将领握于掌心。
恰也此时,已落西山之残阳似是感应到了金盔之心,竟迸发出了最后神采,血色大盛,似有一抹残阳从天而降,化入长槊之中,与长槊、金盔融为一体。
“老马识途兮,人未归...将军悲歌兮,魂已回...”
悲歌似惊雷,响彻天际,十万铁骑,人人皆闻;
槊随悲歌起,槊出如龙,飞舞翻动,石屑飞溅。
悲歌毕,残阳熄,金盔祭...
长槊顿入地,不见“齐云”,界碑之上,唯有一字。
“晋”
金盔松开紧握长槊之手一瞬,那柄精钢锻造的长槊,竟如寻常之木,燃起熊熊烈火,十万将士尽皆骇然,遇上那金盔目光,这些精锐之士,无一人敢与其对视,只在目光投来一瞬,低下高傲头颅,避其锋芒。
可金盔似对此景不满,运足胸中之气,赫然开口。
“天下闻名的晋之铁骑,如此不堪吗!”
热血将士,岂能受得此辱,十万之众,齐齐抬首,只一言,就已激起他们心中怒意。
瞧见此景,金盔将领目中露出些许欣慰,运力再度开口。
“很好,本将军只想你们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何种敌人,只记得今日心中之意,大丈夫便是战死疆场,也得抬起头来!”
“杀!”十万将士齐齐开口,只一字,却让将出夜空的皎月,为之一颤。
金盔将军面露满意之色,缓缓踱步,目光再至,已不见有人会避开自己目光...随即缓步行至自己良驹前,翻身上马,接过金丝马鞭,抬首望向界碑之后。
西隆、东径山两山对峙,其形如门,可此刻在他眼中,似已是大开之门户,中州之地,已在向着自己遥遥招手。
嘴角微扯,并未回首,目光灼灼,朗声开口。
“晋之儿郎,随淳于复入齐!”
——
“今儿这夕阳似与往日有些不同呐。”
云来客栈外,青衫少年,望着快落山的残阳,喃喃自语,身侧早有一将,接过话来。
“我怎的瞧不出有何不同?木小兄是不是这两日太过担心令妹,产生了幻觉不成?”
剑眉紧蹙,于烈之言,虽是安抚,但顾萧心中却知,自己定不会产生幻觉,适才残阳落山一瞬,迸出的光彩,绝不寻常。
“境入知天,方引得天象...难不成有知天高手,已近雁北?”
少年口中喃喃,身侧于烈却听不清楚,只道少年是在忧心,毕竟失踪的,不是自己亲人,但也能体会少年心境,于烈微微一叹,不好再多劝,只得将目光转向云来客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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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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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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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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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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